其实,一开始海瑞收集那么多关于徐家的状子,江南一些敏锐的官员就已经发觉事态有些不对。
但是在打听到海瑞和华亭那边还保持着书信往来以后也就没当回事。
至于原因,其实也很简单,这年头官宦之间发生矛盾,一般就是书信往来说和。
一封不行那就两封,三封直到双方满意为止,此事就算揭过。
若是两方谈不拢,那就找第三方出来说和,总能找到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法子。
毕竟真闹大了,双方脸上都不会好看,而且徐家的那些事儿,大家其实心知肚明,而且各自家中也有,自然不希望真的闹到不可收拾。
现在好了,南京一些官员收到徐阶请求出面的书信,自然知道之前两边的书信往来没把事儿谈成,而且貌似闹得很不愉快。
于是,收到书信的官员纷纷给海瑞去信,让他适可而止,毕竟涉及面太宽,影响太大。
但是也因此,海瑞和徐阶之间的矛盾也渐渐在南京城里传开,南京城里的御史就像闻到腥味的鲨鱼般,都把视线投向了这里,开始关注此事的发展。
上层的官员们想要平息此事,而下层的御史却希望事儿越闹越大才好,到时候他们就有了攻讦的理由,不管矛头对准海瑞还是已经致仕的徐阶,都是上奏疏很好的理由。
江南风起云涌之时,南京城里抓几个小官自然也没人注意,大家都视线都看向苏州和华亭,想想这位“海青天”到底要如何处置徐阁老。
姜宝是南京国子监祭酒,品级也算不低,自然不能直接拿人。
林燫在收到魏广德书信后,就先以有人告发贪墨的名义动手抓了国子监教习郑如瑾,有徐邦瑞和林燫出面,进了刑部大牢的郑如瑾几鞭子之下就很快熬不住了,竹筒倒豆子般把当年知道的事儿一股脑全招了。
有了郑如瑾的口供,接下来自然是拿下姜宝,借着海徐之争,南京的权贵都把视线投向那边,想看笑话的功夫,姜宝就被扣留在礼部后院。
毕竟是从四品的官员,在没有朝廷旨意的时候还不能随便下大狱。
不过因为有林燫的默许,人是被控制起来。
之后,自然就是拿着郑如瑾的口供进行了一番逼问。
在一番对峙和诱导之后,姜宝的口供也就出来了。
经过林燫和徐邦瑞两人润色的口供,立即以南京礼部的名义发往京城,到这个时候,南京城里才有官员后知后觉发现此事。
当初参与此事的,除了这两人,自然还有魏国公徐鹏举和诚意伯刘世延,以及徐邦宁。
不过徐邦宁早就忘却此事,要知道当初安排他进国子监,徐邦宁就是一百二十个不愿意,所以最后根本就没去。
其中详细也只知道个大概,却并不熟稔。
而消息传进魏国公徐鹏举和诚意伯刘世延耳中后,两人都是面色大变。
刘世延是没想明白事儿都过去好几年了,怎么还被人翻出来,关键打听到审问细节时,似乎就是针对魏国公府上的。
此时是礼部和刑部操办,而不是南京城里的锦衣卫,虽然让他稍微心安,可心里依旧有控制不住的恐惧,担心此事的背后是北方皇宫里那位的手笔。
而躺在病榻上的魏国公徐鹏举心中也有类似的心思,特别是算着时间,貌似此事发生,大概就是财货到京城那两日。
这年头的交通可没有准点一说,只能大概估个时间,什么时候能从南京到达北京城,特别是大运河上,因为航程太长,其中又有多段大河河道,时常发生缺水或者洪水泛滥的灾祸影响航运。
好吧,隆庆元年刚刚修复的黄河河道又出问题了,这次换了地方,不过却依旧影响航运。
现在两京官员和漕运总督为此事已经是焦头烂额,又在筹划治水工程。
徐鹏举是在病榻上看到刘世延的密信才知道此事,一时间惊怒交加差点就气晕过去。
拖着病体给刘世延写信,请他帮忙周旋,想要尽可能把事儿压下来。
到现在为止,因为没有看到口供的副本,所以现在他还不知道此事矛头直指小儿子徐邦宁,否则他一下子就会猜到此事背后有大儿子徐邦瑞的身影。
就在南京这边把奏疏连带口供一并提交京城的时候,高拱终于又回来了,此时距他离去仅仅过了一年半的时间。
和走时一片凄凉不同,这次回来距离京城十数里就看到迎接的官员人潮。
不仅有他的故交好友,门生故旧,还有在一年多前曾经跟随上疏弹劾他的官员,都是来刺探情报的,看看现在回来的高拱会用什么态度面对他们。
如果高拱脸色不好看的话,那还是趁早考虑离开京城远远的,免得被他惦记上。
站在人群最前面的,自然是陈以勤、魏广德和张居正,而李春芳和殷士谵留在内阁处理政务。
不可能回来一个人,整个内阁都跑出京城迎接吧。
身后则是礼部尚书高仪、都察院左都御史王廷等人。
再往后才是六部五寺的其他官员,可谓声势浩大,就仿佛是一位得胜回朝的将军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