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盖寒花城全部见闻的这二十息里,他没有得到什么关于谢哀的关键线索,毕竟是那个层次的强者,有资格论及的人已经不多。那些闲得乱扯的,就算提及谢哀之名,也都是些毫无意义的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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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有用的线索是什么呢?
除了那些躺在地上的罪囚,便是眼前这个人了。
俞未沉默了一阵,似乎在思考应该怎样回答——这确实是个问题。这位姜真人一来就见闻铺地,他根本无法藏身,也不觉得自己还能隐蔽,索性直接站出来。而现在,姜真人竟然还要问他为什么站出来。
我为什么,你不知道?
最后他道:“姜真人对法的探讨,展现了渊博学识,令我受益匪浅。能认识到各国之法非同律,一地有一地之法,已经是对当代法宗有深刻认知……我忍不住出来一见。让姜真人见笑了!”
他转过身去,却是对着王笛轻轻一拱手:“咸阳卫瑜,今日向城主辞行。”
大秦帝国,咸阳卫家!
这个家族了不得,其历史渊源,要一直追溯到中古时代。
中古时代尝试冲击超脱的盖世人物、曾与中古法家集大成者薛规辩法的卫幸,乃咸阳卫家有谱可查的先祖。圣贤血脉,数十万年未绝,延续至今。
道历新启之后,有名“卫术”者,作为中古圣贤卫幸的嫡系后代,追随秦太祖嬴允年建功立业,创造了西境霸秦。当代卫氏家门,亦由此而立。
姜望在《秦略》之中,也读到过卫术的名字,其人作为秦法代表人物,在历史中熠熠生辉。
卫氏传承至如今,始终是秦国顶级名门。今时之家主,乃义安伯卫秋,是秦十兵之凤雀的执掌者。卫瑜即是卫秋之子,也是名满咸阳的才俊。
这份家世,别说是在雪国,便是放眼天下,也能数得着名次。
而他竟甘于寂寞,在寒花城当师爷?
“俞未……卫瑜。好个卫瑜!声名显赫的大秦天骄,竟然隐姓埋名来我寒花城。”王笛的眼神十分警惕:“秦国竟是想要做什么?”
“城主大人莫要误会。”卫瑜礼道:“这纯粹是我个人的修行,与秦国无关。卫某年华虚度,一生至此无波澜,耽于族望,而自视甚高。所以想要隐姓埋名,过一段平静的生活,审视自己。当今天下,太虚幻境贯通南北,东隅之事,桑榆早知,实在难有清净地。卫某囿于声名,思前想后,便来了雪国修行……”
他颇是认真地道:“秦国若真要做什么,也不可能派来我卫瑜来。若我真要做什么,也不可能把三年时间都浪费在寒花城,每日只是勤勤恳恳辅佐你治政,你说是么?”
王笛冷道:“回望过去三年,处处生疑!”
卫瑜道:“那是因为你心中有疑。”
“霸国骄子,苦心如此。”王笛道:“你说的话,我竟不知哪句为真。”
“那就都别当真!”卫瑜却不耐烦继续解释了,一拂袖:“卫某隐姓埋名,在寒花城做了三年师爷,一边潜修,一边为雪国治城。雪国若以此为罪,你往上请令,叫人来抓我便是!”
又对姜望道:“真人此间事了否?”
姜望摊了摊手:“我无余事。”
“那就走吧,咱们出城说话。”卫瑜完全不在意王笛的表情,抬步便走。
姜望负手于后,潇洒跟上。
他自然不会替王笛憋屈,王笛是不是真憋屈,都且得两说。
秦国就算用间,也不可能用卫瑜为间。
像卫瑜这样身份的人,不会做这么不符合身份的事情,他的身份更不可能瞒得过真正的雪国高层。他在寒花城当师爷,对傅欢、谢哀等人来说,只怕是公开的秘密。
从这个角度来说,卫瑜倒也确实是能言“清白”。
但是他在雪国寒花城做了三年师爷的这件事,多少能有一些引申的可能,太虚阁里某位出手豪绰的阁员,肯定愿意为此花一点点小钱。
“我好像从未见过真人,真人却好像认识我?”飞出寒花城,在茫茫的雪中往前走,卫瑜直接问道。
姜望道:“你是指我今天过来,目标明确?”
卫瑜点了点头。
姜望并不遮掩:“我关注过你。”
“关注过我?”卫瑜有些感慨,语气莫名:“泱泱大秦,人才辈出,论根基有秦至臻、论天资有甘长安、论杀伐有黄不东……我何德何能啊,能让您这样举世瞩目的人物特意关注。”
“既然说到这里……我倒是有一桩陈年旧事想问你。一直没有得闲去秦国,也便搁置了。”姜望淡声道:“吾友向前,当初西赴秦地,寻你问剑。战前说得清清楚楚,无意争名,无意伤面,仅为问剑。你也说得清清楚楚,必不生怨。后来秦至臻却追出来,一拳把向前砸进渭水,你怎么解释?”
卫瑜愣了一下,他倒是没有想到,姜望是因为这个才关注他。
这位真人对待朋友,倒真是没话说。都过了这么多年,还替朋友耿耿于怀。向前自己都没说过介意。
“我无法解释。”卫瑜诚恳道:“秦至臻是我好友,见我折剑,自发要为我出头。我虽然事先并不知情,但事后也没有推诿的可能。这件事情绝对是我的责任。姜真人想要怎么样,为朋友出头也好,解气也好,我都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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