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伯机并不表态,行过道礼:“姑娘稍候,龙某去去就来。”
昧月的表情藏在面纱下,但眼神却飘远。
笃笃笃,笃笃笃。
龙伯机走后,礼殿之中便响起这样规律的声音。
是涂着红色蔻丹的柔软手指,在扶手上轻轻叩响。
那仿佛,一种心跳的频率。
……
……
笃笃笃,笃笃笃。
“我说你别敲了。”姜望忍不住道:“让你写篇文章你那么费劲呢?字没挤出来几个,毛笔快给你敲烂了!你练的是打鼓啊?”
书桌前的少女明眸皓齿,穿着湖绿色襦裙,微垂着半长的头发,十分的清新,又极漂亮。闻言很不服气:“我在构思,构思你懂不?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你以为写文章跟你耍剑术似的那么容易啊?它不是咬咬牙就能多比划几下的!”
在云城过了除夕,姜安安便跟着兄长来星月原玩耍,顺便看看自家的酒楼。
本来青雨姐姐也要一起来,但叶伯伯突然生了病,需要人照顾,就没来成。
她姜安安不是个没良心的,也想要照顾叶伯伯哩,但叶伯伯看到她熬的药,便让她来星月原玩一阵子,说什么自己还没到那一天……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但说好的来星月原玩耍,怎么抵达的第一天就要读书呢?
好,第一天我姜安安忍了。等到第二天,第三天,姜望非但没有适可而止,反而变本加厉,现在还要写文章!
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她姜安安必须要发起正义的反击!
姜真人看着自己进入叛逆期的妹妹,也很是头疼,小时候多可爱多听话,唉,软糯软糯的。现在让写篇文章,都还顶嘴。还背诗来顶嘴!
“耍剑术容易是吧?”他冷笑一声:“从明天开始,剑术课加练一个时辰,我要看看你有多容易!”
姜安安气鼓鼓但很有条理地道:“说好过年让我休息呢?除夕那晚星月为证,当着叶伯伯的面,青雨姐姐、祝哥哥、向哥哥都在场,你堂堂太虚阁员,不会连自己的亲妹妹都骗吧?”
“今天都正月二十七了!”姜真人像所有恨铁不成钢的家长那样焦躁:“还想放养你几天?!”
姜安安理直气壮:“俗话说,不出正月都是年——”
啪!
一根戒尺摆在了书桌上,姜望面无表情,只用眼神示意姜安安继续顶嘴。
“哥,我想清楚了,我还是要听你的。我喜欢写文章!区区每天四百字,岂能难倒我姜安安?”姜安安迅速改变了态度,见哥哥还要说什么,赶紧竖指嘘了一声:“千万别打扰,我的灵感快来了!”
姜望也就只好戛然而止。
他不懂文学,但敬畏文学,知道灵感二字,尤其难得,来时飘渺如惊鸿,去后是挠破脑袋也难求。
唉,妹妹长大了,不好教啊。
前阵子写信问大楚玉韵长公主,这妹妹越来越不听话,该怎么教。伯母说孩子到这个年纪都这样,有个叛逆期……
都这样吗?
姜真人洞世之真,但并不能确定这句是真理——因为他自己好像就从来没有这样的时期。
我十四岁的时候在做什么呢?
好像已经考进外门道院,认识大哥和小五了。
老虎是后来才认识的,方鹏举没有经过考试,直接特权入学,所以大家一开始都看他不太顺眼……
面前的茶盏,水纹摇曳,也如思绪,晃晃悠悠。
忽有一点碧色洇出来,诡异地游成了三个字,清晰可见,字曰——断魂峡。
姜阁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一盏好茶,这就不能喝了。虽则对方并不会害自己,但咒力爬过,谁爱喝谁喝去吧……
这便要起身。
但想了想,先把茶盏里的水倒掉了,才道:“我出去一趟,你好生写文章,回来我要检查的。”
姜安安拖长了腔调:“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