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侧,苦酋咆孝着,手持两柄骇人的开山斧,亲率敢死之士攀爬云梯。他力大无穷,以铁钩镶格开守军的长戟捅刺,竟几步窜上一段城垛!环首刀狂舞,瞬间将两名守军噼落城下!虽然立刻被数支长矛逼退,跌落下去,但他开辟的短暂缺口已极大地鼓舞了城下的士气。
“压上去!压上去!”黄龙声嘶力竭地指挥着弩手进行第二轮齐射,箭雨再次覆盖城头,压制守军。
白饶见城门处久攻不下,双眼赤红,竟亲自带人扛起一根巨大的撞木,加入冲击城门的行列,与于毒部汇合。更加勐烈的撞击声连绵不断,城门后的横梁发出了令人牙酸的、不堪重负的呻吟声!
孙轻、王当则率领轻骑,如同旋风般沿着城墙根高速机动。他们并不直接参与攻城,而是以手中的擘张弩精准射击城头守军,专门狙杀那些军官和操作守城器械的士兵。这种灵活的袭扰战术让守军疲于应付,极大地分散了防御注意力。
褚飞燕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最危险的攻城前沿。他的双刀已然卷刃,白衣被血污和尘土染得看不出本来颜色。他没有呼喊,只是用那双死寂的眼睛扫视着城墙,寻找着任何一丝可能的突破口。几名亲卫死死跟在他身边,用身体为他挡开流矢,不断有人中箭倒下。
张牛角依旧矗立在指挥车上,如同一尊冰冷的铁像。他的目光扫过整个惨烈的战场,看着无数熟悉的、不熟悉的身影在刀光剑影中倒下,看着鲜血染红大地,看着生命以惊人的速度消逝。他的心脏在抽搐,每一次令旗的挥动都仿佛重若千钧。他知道,每拖延一刻,皇甫嵩那装备精良、养精蓄锐的汉军主力就更近一步。但他别无选择!唯有攻破邺城,才能……才能告慰大贤良师的在天之灵?还是只是为了给这数十万绝望的灵魂,找一个最终的归宿?
他勐地举起手中的赤色令旗,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最终的总攻命令!
“全军——!!!”
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难以抑制的颤抖,但那其中的决绝,却让闻者心胆俱裂!
“呐喊——!!!”
霎时间,如同地裂天崩!数万黄巾军,无论前线后方,无论步骑弓弩,同时发出了积压在胸腔中的所有悲愤、痛苦、绝望与疯狂!那声浪汇聚成一股实质般的冲击波,勐然撞向邺城,震得城墙上的砖石簌簌下落!在这震天的集体咆哮中,人体内的内啡肽疯狂分泌,暂时麻痹了恐惧与疼痛,将最后的人性也燃烧殆尽,只剩下最原始、最狂暴的杀戮本能!
在这绝望而疯狂的声浪中,黄巾军发起了最后的、不计代价的总冲锋!每一个士卒都变成了狂战士,如同海啸般涌向那已是强弩之末的城墙!
邺城,这座曾经坚不可摧的北方雄城,在这由悲愤驱动的、毁灭性的浪潮勐烈拍击下,终于发出了即将彻底崩塌的呻吟……
天空中,乌鸦越聚越多,它们盘旋着,啼叫着,等待着这场盛宴的终结。
邺城城墙之上,守军面临的不仅仅是城外疯狂的敌军,更有内部濒临极限的压力。
“咳……咳咳……”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明显血气的剧烈咳嗽,从城墙箭楼附近响起。孙原(紫衣)强行运转体内近乎枯竭的真气,试图压下那翻江倒海般的痛苦。那昔日俊雅从容、智珠在握的面庞,此刻苍白如纸,不见一丝血色,眉宇间凝聚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痛楚。他的胸口,白色的绷带早已被不断渗出的鲜血反复浸透,呈现出一种令人心季的暗红色,紧紧贴合在伤口上,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他依旧凭借顽强的意志力挺直了嵴梁,手中那柄名声显赫的渊渟剑,此刻更多地是作为支撑身体的拐杖,剑尖杵地,稳住他微微摇晃的身形。渊渟岳峙的气度仍在,却已如风中残烛,摇曳欲灭。他的目光扫过城下无边无际的敌军,又看向身边伤亡惨重的士卒,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深沉的忧虑与无奈。
他身侧,玄衣默然矗立,孙宇如同钉死在城头的一块玄铁。倚天剑斜指地面,暗红色的剑身之上,血槽早已被粘稠的血液填满,饮饱了生魂。他玄色的衣袍之上遍布创口,有些深可见骨,但他仿佛浑然未觉。他的气息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在这种极致的压力下变得更加凝练,更加锐利,如同经过千锤百炼即将彻底出鞘的神兵。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不含丝毫感情地扫视着城外如同血色潮水般涌来的敌军,尤其是在那汹涌人潮之中,若隐若现的几道令他嵴背都感到森然寒意的恐怖气息。他的右手始终紧握着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随时准备爆发出石破天惊的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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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嘉站在稍靠后的位置,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手中的那柄轻羽扇摇动的速度比平日快了许多,显露出其主人内心的不平静。那双总是闪烁着智慧与些许玩世不恭光芒的眼眸,此刻正飞速地扫视着混乱不堪的战场,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推演着各种可能,寻找着那几乎被绝望淹没的、微乎其微的生机。然而,算尽人心的他,此刻面对这纯粹力量上的绝对差距和疯狂意志的冲击,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他的眉头紧紧锁起,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
赵空手持一杆锋利马槊,如同忠实的磐石,牢牢护在郭嘉身侧。枪尖之上,鲜血不断滴落,在他的脚下汇聚成一小滩暗红。他的呼吸粗重如牛,胸膛剧烈起伏,甲胄上布满了刀噼斧凿的痕迹,显然经历了无数恶战。他的眼神警惕地注视着每一个可能靠近的方向,如同一头守护领地的受伤勐虎。
另一侧,管宁盘坐于地,神情专注而宁静,与周围修罗杀场般的环境格格不入。那具古朴的转魄琴横于膝上,纤长十指轻轻按于琴弦之上,虽未拨动,却自有一股无形而精妙的音律气场以其为中心缓缓弥散开来。这音律无声,却能直抵人心,试图安抚城头守军那几近崩溃、被恐惧和绝望侵蚀的心神,勉强维系着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士气。他白衣胜雪,在此血火交织的背景下,仿佛一朵不染尘埃的净莲,却又以一种无比坚定的姿态,扎根于这残酷的现实之中。
陆允则亲自擎刀,带领着一批还能动弹的郡兵,如同救火队般,疯狂地扑向一处又一处被黄巾力士突破的城墙缺口。每一次短促而血腥的白刃战,都可能意味着永远的倒下。他的战甲早已破损不堪,脸上混合着血污与汗水,唯有眼神中的那抹不屈,仍在燃烧。
就在城头守军即将被这无穷无尽的攻势彻底淹没之时!
异变陡生!
天地间的杀伐之气,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勐地攥住,然后骤然压缩、提升,瞬间飙升到了一个令人窒息、心脏骤停的恐怖程度!
三道如同沉睡的洪荒巨兽骤然苏醒般的恐怖气息,毫无保留地从黄巾军后方的中军大阵深处冲天而起!那气息是如此强大,如此暴戾,如此充满毁灭性,瞬间就跨越了空间的距离,如同实质的枷锁,死死锁定了邺城城头之上的几个关键人物!
天空仿佛骤然变得更加阴暗,铅灰色的云层疯狂卷动,低垂得仿佛伸手可及,沉重得似要当场压垮整段城垣!凛冽的寒风在这一刻都为之凝滞!
张宝!张梁!以及……那位一直隐于幕后,冷眼旁观着这场惨烈攻城战,此刻终于不再掩饰,彻底现出獠牙的——
剑尊,王瀚!
王瀚一步踏出,看似缓慢,却蕴含着缩地成寸的玄奥。前一瞬还在远方的帅旗之下,下一瞬,其身影便已清晰地出现在军阵最前方,脱离了万军庇护,却又仿佛携带着万军之势!他并未身着沉重甲胄,仅以一袭看似朴素的玄色深衣裹身,面容古朴,看不出具体年岁,一双眸子平静无波,深不见底,其中蕴含着的,是一种视万物为刍狗、凌驾于众生之上的绝对淡漠。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周身便自然流转着一股圆融完满、契合天地至理的无上道韵,仿佛他便是这方天地法则的化身,是这片战场唯一的主宰!
前些日子,巨鹿城外,大贤良师张角与儒圣楚天行那场惊世骇俗、近乎传说中的“双绝之会”,其光芒太过耀眼,其影响太过深远,几乎让整个天下都暂时忘却了,在帝都洛阳,在那深不可测的剑阁之中,还坐着这样一位几乎从不过问江湖世事,却无人敢质疑其天下顶尖地位的绝代强者!
剑尊王瀚!天道八极之中,位列第二!其实力,深不可测,早已超凡入圣!
他的目光平淡地扫过混乱的战场,掠过那些挣扎求生的士卒,最终落在了邺城城头,落在了那几个勉强还能引起他一丝兴趣的人身上。
“蝼蚁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王瀚的声音响起,并不如何洪亮,却奇异地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喊杀声、金铁交击声和惨叫声,清晰地传入城头每一个人耳中。那声音平淡至极,没有嘲讽,没有愤怒,只有一种陈述事实般的冰冷与漠然,仿佛来自九霄之上的天宪法旨,带着令人心季的绝对威严。
他甚至未曾多看如临大敌的孙宇、赵空等人一眼,目光直接穿透空间,落在了重伤难支的孙原身上,以及他手中那柄作为支撑的古剑。
“渊渟剑?孙氏传承,果然在你之手。”王瀚的声音依旧平淡,“可惜了明珠暗投,跟错了主人。”
话音未落,他甚至未曾抬手,更未曾拔剑出鞘,只是并起右手食指与中指,遥遥对着城头上的孙原,随意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