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怡萱轻轻停下辇车,移步至他面前蹲下身来。她的裙裾拂过尘土地面,却毫不在意。她握住孙原冰冷的手,轻声道:“然在我眼中,这样的君才是最真实的。不必勉强自己做不喜之事,不必活成他人期望的模样。”她的手掌温暖而柔软,仿佛能融化他心中冻结的冰雪。
孙原凝视着她,眸中闪过复杂情愫,那其中有感激,有依赖,也有深深的爱意:“直至遇见你,在药神谷的那些时日,我方真正体会何谓自在。没有那些烦人的功课,无休止的比较,只有…”他的声音微微发颤,像是琴弦被轻轻拨动,“只有你的相伴。”
夕阳余晖洒在李怡萱面上,为她镀上一层柔和金光,使她看起来宛如神女下凡。她眸中漾着水色,唇角却带着温软笑意:“那些日子,亦是我最欢愉的时光。看君随林师姐辨识药草,看君坐于溪畔垂钓,看君在月下赋诗…那时的君,方是真正的君。”她的声音如梦似幻,仿佛在吟唱一首遥远的歌谣。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孙原反握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吃痛。然其声却异常脆弱:“然现今…现今一切都变了。我突然成了魏郡太守,要管军事,要理政事…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日日都在犯错,每一个决断都可能害死无数人…”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额角渗出细密汗珠,在夕阳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萱儿,我好累…真的好累…我装得镇定,装得从容,然内心无日不在恐惧。恐负皇恩,恐对不起百姓,恐…恐让你们失望。”他的话语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带着长期压抑的焦虑与不安。
李怡萱眼眶泛红。她从未见过孙原如此脆弱的一面。在她记忆中,他总是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仿佛世间无事值得认真对待。却不知那笑意背后,藏着如此沉重的压力与痛苦,像是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肩上。
她站起身,从背后轻轻环住他的肩膀,将脸颊贴在他的鬓边:“痴人…何必一人扛着这些?可知正是这样的君,才更让人怜惜。”她的声音轻柔如春风,一字一句抚平他内心的褶皱,“不会可学,不懂可问。沮授先生、郭奉孝他们,不都在助君吗?还有我…虽不懂军政大事,然至少可听君倾诉,可陪君观赏夕阳。”她的发丝随风轻拂他的脸颊,带来一丝痒意和无限的慰藉。
孙原闭上双眼,任由她的温暖包围自己。晨风吹起她的发丝,轻轻拂过他的面颊,带着她特有的淡淡药香。这香气清雅宜人,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独属于药神谷的传人,也独属于他记忆中最美好的时光。
“记得药神谷后山的那片竹林否?”李怡萱轻声道,声音如梦似幻,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有一回君迷路了,我寻到君时,君正蹲在一株紫竹前发呆。我问君在做甚,君说在听竹子说话。”
孙原唇角微扬,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那是发自内心的微笑:“记得…那时雪儿笑我痴。”他的声音变得柔和,仿佛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午后。
“然后来我也蹲下来,与君一同倾听。”李怡萱的声音带着笑意,仿佛回到了那些无忧的岁月,“听着听着,仿佛真能听到竹子在低语。君说它们是在诉说千年的故事,我说它们是在吟唱古老的歌谣。”她的手臂微微收紧,将孙原护在怀中,仿佛要为他抵挡世间所有的风雨。
“其实现在想来,竹子何尝会说话?不过是两个痴儿,借竹声诉说自己心事。”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感慨,一丝怀念。
孙原睁开眼,望向远方。夕阳已半没入山峦,天边的云霞染成了深紫色,如同打翻的砚台,墨色渲染了整个天际。几只归巢的倦鸟划过天际,留下几声凄清的鸣叫,像是在为逝去的白日唱挽歌。
“萱儿,”他轻声问,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犹豫,仿佛在试探什么,“若我说我不想做这个太守了,雪儿会觉得我没出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