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吉颔首,眸中星河流转:“贫道与张角论道三载,知其胸怀黎庶,然其道刚极而裂,终致反噬。如今太平道分裂两脉,一脉以宗仲安为首,欲承天改命;一脉隐匿江湖,图谋更甚……”他忽的侧耳倾听,拂尘陡然定住,“来了。”
**——嗖!**
一支乌羽箭破空而至,箭簇幽蓝,竟裹挟着刺骨阴风,直射孙宇后心!
孙宇重伤之下身形迟滞,倚天剑不及回防。电光石火间,于吉袖中飞出一枚铜钱,其上古篆“半两”二字骤放清光。“铛”的一声脆响,箭矢被铜钱击偏,深深钉入岩壁,箭尾犹自震颤不休。
“太阴蚀魂箭……”于吉白眉微蹙,“是荆州分坛的‘影魅’。”
四周阴影中缓缓浮现十余名黑袍人,他们足不沾地,袍袖翻飞间有磷火飘散。为首者面覆青铜獠牙面具,声音似金石摩擦:“无涯先生,太平道清理门户,您也要插手么?”
于吉踏前一步,周身气息陡然缥缈如云海:“回去告诉南宫晟,孙宇之命,贫道护下了。”
影魅首领冷笑:“那就得罪了!”双手结印,身后黑袍人齐声嘶吼,竟化作道道黑烟,结成九幽噬魂阵。阴风怒号中,无数怨灵虚影扑杀而来,所过之处草木枯朽!
孙宇强提真气,倚天剑绽出寸许银芒,却因内息滞涩难以施展。千钧一发之际,于吉拂尘凌空划弧,口中诵咒:“天地自然,秽气分散——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白玉拂尘的千丝银毫骤然迸发青光,如旭日东升,照彻幽谷。怨灵触之即散,黑烟遇光则消。影魅首领闷哼倒退,面具下渗出血丝:“你……你竟修成了‘青阳破邪咒’!”
“回去。”于吉拂尘收回,声淡如茶烟,“再进一步,形神俱灭。”
黑袍人互视一眼,终究不敢再犯,化作黑雾遁入山林。
孙宇拄剑喘息,冷汗浸透重衣。方才一战虽短,凶险犹胜面对南宫晟。他看向于吉,只见对方青衣依旧洁净,唯额角微现汗意,显然那青阳咒耗费不小。
“先生……”
“无妨。”于吉摆手,目光扫过岩壁那支毒箭,“影魅现身,说明南宫晟已与荆州分坛联手。前方百里便是义阳三关,彼处地势险要,必有重伏。”
孙宇沉默片刻,忽然解下腰间辟疆剑,双手奉上:“此剑乃霍侯遗物,蕴含沙场煞气,或可助先生破邪。”
于吉略显讶异,随即含笑摇头:“府君心意贫道领受。然辟疆剑乃大汉国器,非人臣可轻用。你且留着,他日面圣之时,此物另有因果。”说着自袖中取出一张黄符纸,指尖凌空虚画,一道朱砂符箓渐次成型,“此乃‘缩地成寸符’,可日行三百里。我们需在明日日落前赶至平氏县,那里有故人接应。”
符纸无风自燃,青烟缭绕间,孙宇只觉周身一轻,脚下山石飞速后退。他回头望去,断魂涧已在数里之外,暮霭沉沉,唯古柏孤影依旧。
**夜色如幕,星月潜形。**
二人一路疾行,于吉时而驻足观察星象,时而以罗盘勘测地脉。途经一处荒废驿亭时,他忽道:“府君可觉体内真气有异?”
孙宇凝神内视,惊觉那缕宗仲安留下的阴寒掌力,竟在《归藏》古简的温润气息中渐渐消融,而张角真气的躁动亦平复少许。“是《归藏》之力?”
“归藏载地脉,太上主清虚。”于吉抚须沉吟,“二物相济,恰能调和阴阳。可惜你所得残卷不全,否则未必不能化灾厄为机缘。”他忽的抬眸,“前方二十里,有兵马调动。”
孙宇凛然:“太平道?”
“不,”于吉目露深意,“是南阳郡兵,约三百骑,领军者……姓蔡。”
孙宇瞳孔骤缩。南阳蔡氏,除蔡讽、蔡瑁一族,还有谁能调动郡兵深夜出境?他想起离郡前蔡瑁那意味深长的送别,掌心缓缓覆上剑柄。
****
平氏县城垣在晨曦中显露轮廓时,孙宇已换上一身干净的玄色深衣。虽脸色仍显苍白,但得于吉以真元疏导,又服下道家丹药,内伤已稳住七分。才至城门口,便见数名身着绛红色官服的小吏快步迎上,为首者手持牒文深深作揖:
“下官平氏县丞,奉郡守府令,特来迎候孙府君!蔡别驾已在驿馆备下汤药膳食...”
于吉拂尘轻摆,截断话头:“有劳引路。”
驿馆内熏香袅袅,蔡瑁竟亲自等候在院中。他未着甲胄,只一袭藏青常服,玉带悬剑,见孙宇入院立即上前把臂,目光却掠过他肩头望向于吉:“府君安然归来,实乃南阳之幸!这位仙长是...”
“无涯先生于吉。”孙宇简略介绍,察觉蔡瑁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颤。
蔡瑁郑重行礼:“原来是地榜魁首!晚辈曾听叔父提及,先生当年在鹿门山与庞德公论道三日,紫气东来三十里...”
于吉淡然受礼:“蔡别驾不必客套。城外三百郡兵,可是为护送府君?”
蔡瑁笑容微僵,随即恢复从容:“先生明鉴。近日太平道在桐柏山聚集,家父担忧府君归途有失,故命瑁率兵接应。”说着击掌三声,侍从捧上鎏金漆盒,“此乃荆州牧特赐的百年山参,专程快马送至...”
“报——”
急促的马蹄声打破晨雾,斥候滚鞍下跪:“西北三十里发现太平道旌旗!约有千余人,打着‘张’字旗号!”
孙宇按剑而起:“张曼成?”
“不止。”于吉闭目凝神,拂尘无风自动,“还有南宫晟的煞气...与另一道更阴沉的气息。”
蔡瑁脸色骤变:“莫非是...”
“轰隆!”
远山突然传来震天巨响,但见烽火台狼烟腾起,城头警钟长鸣。孙宇跃上箭楼眺望,只见西北天际黑云翻涌,云中隐约可见三道身影凌空虚立——
南宫晟黄衣猎猎,掌托幽蓝磷火; 张曼成赤膊挥旗,身后万千黄巾如潮; 最令人心悸的,是居中那道笼罩在混沌雾气中的佝偻身影,所过之处草木尽枯!
于吉飘然落至孙宇身侧,语气首次透出凝重:“是太平道‘天地人’三才阵。那人...当是失踪二十年的‘鬼师’周量。”
孙宇指节攥得发白。他感受到怀中《归藏》古简突然发烫,帛书残卷自发透出清光。两种力量在胸腔冲撞激荡,竟引动倚天剑长鸣不止。
“蔡别驾。”他忽然转身,目光如电,“带你的人守好城门。”
又对于吉深深一揖:“请先生为我压阵。”
不待回应,玄衣已然猎猎飞展。孙宇纵身跃下三丈箭楼,倚天剑出鞘如银龙裂空,孤影直向千军万马——
“太平妖道,南阳孙宇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