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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萧风丝毫没有这种感觉,他知道,她不是不知羞耻,她只是演了太久,都忘记了自己是在演了。
现在她终于可以卸下一切的伪装,终于可以安心的休息了。
哪怕一切都已肮脏不堪,她的心里也始终有个小小的角落,在遇到萧无极之前,那个心怀梦想的女孩,还在那个角落里活着。
萧风解下血迹斑斑的白袍,紧紧地裹住胭脂虎衣衫不整的上身,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像哄孩子一样的小声说话。
“别怕,别怕,我帮你盖住了。我看不见了,啊。”
胭脂虎羞涩地缩了缩身子,然后不动了,就像一个女孩幸福地躺在恋人的怀里,睡着了一样。
她的手从萧风的手里滑落,垂到了地上。萧风紧紧的抱着她渐渐变得冰冷的身体,全身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牢门被推开了,战飞云走进来。
兵马都撤走了,牢头也被带走了,张居正做了保证,由战飞云暂时看守刑部大牢。
战飞云走到萧风面前,低声说:“萧兄,回家吧,你在这里呆的越久,明天到朝堂上对你就越不利。”
萧风缓缓放下胭脂虎,看了看那些假装睡着,但眼睛却像饿狼一样在胭脂虎身上扫来扫去的囚犯们。
“飞云,你帮我守着这里。牢房的门虽然都是锁着的,可这些囚犯身上有的就有钥匙。
如果他们谁敢靠近她,你就给我杀了他,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战飞云点点头:“放心吧,今晚这牢里死了这么多人,多死几个谁也不知道。他们就是不出来,我看谁不顺眼,没准也会杀几个。”
大牢里瞬间一片安静,然后像比赛一样,鼾声四起,似乎都害怕睡得不够逼真,被战飞云认为不老实。
萧风走出大牢,天色尚暗,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
没有了白袍,寒气似乎一下变得刺骨了,他内力深厚,原本已经不怕寒暑,此时却忍不住的发抖了。
这一夜,死了太多的人。她其实只是一个必然要死的,也是罪有应得的女人,为何他却如此悲伤。
他忽然想起了他给王迎香讲的故事,他忽然很恨自己,忘了给她也讲一遍。
那样她就会明白,她虽然是个坏人,但那不是她的错,她从来就没有得到过当一个好人的机会。
萧风在黑暗中走回到萧府,萧府的大门坏掉了,鲁平山正带着几个工匠在连夜维修,见到萧风,都吓了一大跳。
萧风一手提着火枪,一手拎着绣春刀。只有青衣,没有白袍,浑身上下血迹斑斑,双眼通红,就像从黑暗中走出来的杀神,比张无心还吓人。
“萧大人,萧大人你这是怎么了?夫人们都还担心你呢,赶紧进府去吧。
俞大人他们都被锦衣卫带回来了,陆大人说天亮之前全城宵禁,谁也不准出府了!”
萧风摇摇晃晃的走进府里,地上的血迹仍在,尸体已经被五城兵马司的人运走了。
几个武当弟子正在前院的屋里互相包扎着伤口,安青月一身红妆,在四处帮忙。
谷虚子心疼的站在院子里,往屋里张望着,又不想被弟子们看见,见到萧风,迎上去打个稽首。
“萧道兄,听无心回来说,严世藩又回京了?你又料准了呀,可他这么明目张胆的,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
萧风郑重地给谷虚子回礼:“道兄,萧风屡次麻烦武当山的道友们,实在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师兄弟们若有伤损,还请道兄节哀,其家人一切用度,今后都在萧风身上。”
谷虚子笑了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武当弟子,多得道兄照顾,都有了奔前程的路,也不枉他们学艺一场。
江湖人舞刀弄剑,行侠仗义,哪个不是刀头舔血。卫道降魔也好,自修前程也罢,都是要看命数的。”
萧风点点头,继续往前走,俞大猷等人见了他,也迎了上来。
“师父,如你所料,进攻萧府的人不多,我们足以应付。
按你的吩咐,我就没让埋伏在隔壁那座鲁平山还没修完的二层楼里的僧兵们露面。”
萧风点点头:“那些僧兵虽然穿的是你仆从的衣服,可一动手毕竟容易露相,若被五城兵马司的人看见,也不好。
反正这些僧兵只是用来以防万一的。万一我判断失误,来的人太多,他们不得已才需要露面的,现在这样很好。”
俞大猷担心地说:“师父,严世藩是不是设了什么毒计?我们按计划赶到刑部时,怎么会有东厂的人在那里呢?
我说大白天的,东厂的人全体出动在街上晃悠什么呢,原来是有所图谋!”
萧风摆摆手:“去休息吧,天大的事儿,明天上朝再说!”
俞大猷心里忐忑,但见萧风疲惫之极,也不敢再说了。抱拳施礼后退下去了。
后院的女人们见萧风这模样,一肚子的话也说不出来了。连公主都默默地退后了,把刘雪儿推到前面去。
刘雪儿从萧风手里接过刀和枪,收好,然后拉着萧风的手回到中堂,和小梅一起帮萧风洗脸,更衣。
萧风木然的坐着,就像个木偶一样,脑子里飞快不停的转着,思考着,对身边的人和事反而没什么反应了。
洗漱干净后,小梅轻轻关上门,回到隔壁的小屋去了,刘雪儿扶着萧风躺到床上,将萧风的一支胳膊温柔地抱在怀里。
漆黑的大牢里,战飞云坐在胭脂虎的尸体边上,两只金光闪闪的手上,滴着新鲜的血,牢里的囚犯们噤若寒蝉,鸦雀无声。
天边,一丝晨曦终于出现在东方,宣示着,这无比漫长的一夜,即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