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华的语气里居然还带出了一点骄傲,严世藩忍不住想骂他,你骄傲个屁啊,别说直升四袋,你就是当上帮主也没啥值得骄傲的吧!
“你也不用跟我这儿卖惨,我也是被抄了家的,只是我没把钱都放在家里,自然还剩了一些,看起来比你宽绰一些罢了。”
赵文华急了,啥意思?不想认账了?在大殿上你可是跟我眉来眼去过的!你不是说要替我还债的吗?
“东楼,你不能这么说啊,你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我这边如果不是欠着朝廷一屁股债,也不至于过得这么惨啊!
你是不知道啊,那些地方官,是一点面子也不讲啊!天天盯着我家,哪怕上街买斤肉,当天晚上就来家里催债啊!
我家现在已经连豆腐都不敢吃了,我身上的几千两银子前几天也暴露了,被拿走还债了,现在真的是一无所有了呀!”
严世藩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把干哥哥逼急了,于是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
“这是一千两,你先拿着,回家去吧。你这一路回慈溪千里迢迢的,带多了我怕你被人劫财。
你先回慈溪,我在杭州也有些产业,到时再让人给你送钱去。”
赵文华当然不干,你这打发要饭的呢?当年谈新仁跟我要的也不止这个数啊!
“东楼啊,你这样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啊。我欠着朝廷十五万两银子,这笔债不还清了,将来我的子孙就得还啊!
我总不能让子孙后代一出生就顶着债务,一辈子只为了还债活着吧。东楼啊,你给我十五万两,我一次还清算了。
以后就算是粗茶淡饭,男耕女织,我也认了。过得清贫也总比几辈子都给朝廷当差还钱强啊!”
严世藩的脸上闪过一丝阴冷,但随即笑了起来。
“原来哥哥你是这个心思啊。十五万两可不是个小数啊,我这一时半会的也凑不出来啊。”
赵文华哪里肯信?严世藩的家底有多厚他是十分清楚的,陆炳抄家就是抄了个皮毛,干弟弟身上的膘还肥着呢。
“东楼,就这一次了,我也不指望能东山再起了,可我得为子孙后代拼一次命!
我这辈子,就算不能光宗耀祖,可如果连子孙后代都坑了,我死后哪还有脸见祖宗呢?”
严世藩心里一沉,赵文华的话听着可怜,其实暗藏杀机啊。
不指望能东山再起了,也就是说,别拿干爹还当宰相这事儿来安抚我了。我不指望你们严家当官了。
为子孙后代拼一次命,也就是说,我是敢拼命的,你如果不帮我还债,我就要拼命了!
死后哪还有脸见祖宗,也就是说,我现在已经不怕死了,我考虑的不是活着时候的事儿,而是死后的事儿!
严世藩的脸色瞬间变得和蔼可亲了起来,还把小车开过去,亲切地拍了拍赵文华的肩膀。
“兄长,你这话说的就见外了嘛!有父亲大人在,你我东山再起,携手再战朝堂,不过是时间问题。
至于债务你就更不用愁了,我这就让人筹措银两,半月之内,一定送到你家里,让你还清债务还有富裕!”
赵文华大喜过望,连连称谢,表示自己这就回老家等着去。严世藩拉住他,亲切地责备道。
“你这是干什么,路途如此遥远,我让人给哥哥准备行装啊。今晚休息一夜,明天再走不迟,来人啊,备宴!”
一时间,珍馐美味摆了一大桌子,赵文华许久不曾沾荤腥了,眼睛也直了,口水也下来了。
看看人家,犯了那么多罪,做了那么多的恶,依旧是荣华富贵,香车美人。
再看看自己,不过贪了点银子,都没敢做什么伤天害理违背人伦的事儿,落得跟个乞丐一样!
所以当官还得当大官啊,得当首辅啊。不对,光当首辅也不行,夏言还是首辅呢,还得当皇帝的心腹和朋友才行。
看看严嵩和萧风就知道了,万岁何其宽容,日子何其滋润,当真是吃不完的珍馐,过不完的年啊!
赵文华一边感慨,一边风卷残云,他倒是不怕严世藩毒死他。
一来他觉得严世藩不至于为了银子毒死自己,二来自从自己成了欠钱大户后,锦衣卫对自己颇为关注。自己要真死在严世藩的府里,严家也会惹火烧身!
严世藩的确没有毒死他的意思,还笑眯眯地陪着他吃饭,让渐渐给两人斟酒,频频举杯。
“兄长,还记得这酒吗?苗疆的百花仙酒啊!当年你送给父亲的,当时我让人在江西埋了两坛。
今天借此酒为兄长洗尘,兄长放心,有父亲在,咱们一定能东山再起的!”
赵文华激动得热泪盈眶,跟严世藩连喝了几杯,醉醺醺地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赵文华满载着希望离开了严府,上了雇的船,往老家的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