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一切不能重来。
当是时,那军医只同他说,孩子已然救不回来了,更加萧子窈本就体虚,之后又灌了那许多堕胎的汤药,任谁也无力回天。
他实在说不出话来。
原来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竟是这般的滋味,好似一碗碗的毒药连连的喝下去,又苦又恨,逼他肝肠寸断。
沈要于是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
他以一双杀人无数的手颤抖着拉下萧子窈的被子,自然便就瞧见了一双涟涟的泪眼。
他直觉心碎得厉害,似有恨意袭上心头。
只不过,却不知是更恨自己杀了孩子来得多些,还是更恨自己骗了萧子窈来得多些。
他无可救药。
然,即便如此,他也不愿将她就此放过。
他之于她,根本肖想久矣,人间无此。
他得同她纠缠到山穷水尽才能算完。
沈要于是说道:“……对不起。”
却见萧子窈闷闷的咬住背边,眼眶根本烧得通红,却又不忘重重的点头,好似一个过分懂事的、离了家的孩子。
她的确无家可归了。
“嗯。”
“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
“嗯。”
“……别哭了。”
“嗯。”
他见萧子窈始终哭得紧,仿佛切齿,便就递了手去、又说道:“六小姐,疼就咬住我。”
谁知,他话音刚落,萧子窈竟然一瞬泣不成声。
她一口咬上他的手臂,顿时,血泪腥咸混成一片,噎住更掐住她的嗓子,直教她窒得喘不过气来。
“我在翠云庵的时候每天都向菩萨烧香磕头,求上天保佑我四哥平安!直到惠音师太藏了报纸,我就知道一定是我四哥回来了,菩萨终于灵验了!”
“我本以为四哥会来接我的、他肯定还会像小时候那样把我背在背上……可是四哥骗我,他连我的死活都不管了,他就站在那里看我被人拿枪指着……”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这世上所有人都在骗我,没一个人真心爱我,我永远是一颗可以牺牲的棋子……”
她还泣,一颗心也似受伤、缓缓绽出一个血泡,好像她落泪的眼睛。
沈要一手轻轻抚过她的脸。
那泉涌似的热泪简直灼伤了他的皮肉,可他却甘之如饴。
“不是的。萧子窈,不是这样的。”
“我一直都在好好的爱你啊。”
“我永远不会抛弃你。”
他给她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所以,他的一切仿佛都可以重新被她原谅。
如此一来,谎言也可以是深爱。
于是,他果然听见萧子窈小声的说道:“沈要,我和你都不会有好下场的——就像这个孩子一样。”
看吧,你到底还是赢了。
她终于只剩下你一个人可以依靠了。
所以,为什么不多开心一点呢?
沈要这样告诉自己。
“不会的。”
他便就沉声应道,“萧子窈,我是不会死的,因为我还要一直一直的保护你、只保护你。”
眼下,当真只有他与她二人了。
不会有萧子山、不会有孩子,不会再有任何人。
仿佛正如他所说的那般,端午之后,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可他却不敢说,事到如今,他原来还是想要一个庸俗圆满的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