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六帮凶
十五握手(下)
“这种相当有针对性的过敏源投毒……除了我们掌握的涉案人员以外,很可能,跟你们内部的工作人员,也脱不开关联。”
徐沐扬先是窘迫一怔,随即略觉荒唐地一时失笑,难堪地敛起眉间。
江陌这话说得指向笼统却实在直接,徐沐扬曾以为无关紧要的“家丑”,几乎被当场抬架到暗藏祸心人命关天的层面。
陶方隐退复出的消息遭人提早曝光推波助澜在先,邵桀临时外出挨揍险些断送职业生涯时却又有人刻意站出来说看见他去厕所转移视线,赛前会议内容被盗拍外传的内部矛盾看似风平浪静地沉下水面,却不曾想,没过几天光景的转眼,竟然闹出了针对性投毒的未遂案件。
“邵桀跟蒋唯礼之间的矛盾显而易见,蒋唯礼还在DRG那会儿,他个别粉丝私底下那些拿不到台面上的事儿也闹了不是一天两天。只是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违法乱纪的场面。”徐沐扬抿了下嘴唇,又用舌尖卷了卷唇角干裂的口红边缘,沉声一叹。
“但程梓的情况,我大概知道跟谁有关。”
程梓在DRG的年头不算长,但在电竞这个行业里起步摸爬的时间也不算短,跟搭档温夕那副浮躁于表面的性子截然相反,脑子伶俐却嘴不多言,即便在青训队伍那会儿曾经跟蒋唯礼闹出过单方面受制的不愉快,也从来没在面子上跟那位所谓的前辈撕破过脸——直到那天赛前会议内容疑似外泄,凑巧因为可乐洒了一身而去洗手更换队服裤子的程梓,在厕所走廊旁边的楼梯间门口,不偏不倚地撞见了打电话给蒋唯礼的分析师曹利安。
投毒未遂事件的前因后果大致厘清确认无碍,徐沐扬思虑再三,到底还是把本打算跟邵桀打个招呼就归队复命的江警官囫囵个儿地拽到了训练室里,恳请警察同志亲自当面,给这群闻风色变战战兢兢的大小鹌鹑,喂上一颗“警报解除”的定心丸。
江陌待这一套知心大姐的流程稍显生疏,磕磕绊绊地挂着一张如沐春风的笑脸行以避重就轻的善意哄骗,说明妥当侧目转身,掀起眼皮朝着贴靠在门口墙边的那道身影深深地望了一眼。
邵桀甚至没敢抬头,直楞楞地紧盯着脚上这双队内统一配发的拖鞋上缝着的那颗几经洗刷没精打采的兔子脑袋,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江陌嗓音沙哑的案情交待,正晃神琢磨着要不要趁这个空当溜去宿舍翻出盒喉糖揣给江警官,那双疏于打理沾泞着冻雨泥汤的作训靴就重重地踢踩在那对儿蔫头耷脑的兔子耳朵跟前,轻快地翘起鞋尖。
“你没事儿吧?没事儿我撤了啊,电话联系。”
邵桀大抵是一瞬恍惚,回神眨眼的刹那,掌心已经不知道怎么紧紧攥握住了江陌的手腕——她这个把钟头都在忙活着协助检验科的拆扯快递搜集样本排除风险,遮寒挡风的袖子被她嫌弃碍事儿地翻折箍在小臂上,手腕凉沁沁地晾在外面。她像是毫无预料地被邵桀掌心攥握了许久的热度熨帖得一慌,却没挣扎地任由他几乎攀附在那条胳膊上,然后掀挑起视线,平静地接住了邵桀自己都未曾意识到深深翻涌在眼底的不安,缓慢地抬起另一只手,安抚似的轻拍在他的手背上面。
就在这时,适才甩脱了后怕躁动的人群当间,轻飘飘冷嗖嗖地溜了句没头没尾夹枪带棒的感慨出来。
“……自从邵桀回来之后,这队伍里乱七八糟的事儿简直都要闹出花儿来了。”
这么一句点名道姓的过四传三几乎瞬时间在好不容易才恢复了片刻安稳的训练室里激起了遍地哗然,只寥寥几人循声回头,朝着话出此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分析师曹利安了了几眼,剩下半数往上的作势旁观,都后知后觉地咂么着这句并不算牵强的偏颇指点,意味深长地将目光投落在邵桀身前。
大半个身子都已经探向训练室门外的江陌闻言蓦地回头扭身正要上前,左手却被方才松开她的邵桀迅疾地反手握紧,铆了点儿力气把她扯拽着半遮到身后,拇指贴敷在江陌手背上的血管,极轻地点了两点。
曹利安那句一石激起千层浪窸窸窣窣地嘀咕了半晌,起初并没有挑起什么争端。
直至唏嘘烦躁的细碎响动即将消散的当场,温夕才忍无可忍地气鼓鼓冲出人群之外,似是不得其法介怀已久地接上话来。
“桀哥,话既然都说到这儿,你要不也解释解释得了?”
温夕的脾气浮在面子上,沾了程梓捎带着遭受针对的火星就烧着了起来,语气里或多或少地藏着点儿顺势而为借题发挥,“之前你受伤那次到底是什么情况就瞒着我们,后来陶方哥签约的情况提前曝光闹得那么紧张是因为什么你们也不说,今天这又玩了个‘投毒未遂’!你跟蒋唯礼之间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大家一个队伍的,好歹也得有个知情权吧?不然这个受伤那个挨打……以后怎么死的都不明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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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说半道,听见苗头不对的程梓刚把扯拽着捂他闭嘴的胳膊捞过去,歪坐在沙发上忿忿地剜了曹利安两眼的李泽川就“腾”地窜起身,没沉没稳地一把薅住了温夕的衣领,小鸡崽子似的把人提溜起来:“你他妈再说一遍?!这些事儿轮得到你在这儿比划吗?”
“温夕!”“李泽川!干嘛呢?!松手!”
两个脾气盛急火势燎得飞快的人撞在一块,几乎转瞬就要为这分明与彼此切身无关的争执掐打起来——俩平均年龄也就将满二十的半大小伙子左扯右拽地从人堆当间摔扭到侧旁备用机位的桌椅跟前,一时竟无人顾忌着站在犄角旮旯里瞠目愣神的江警官,满屋子工作人员避犹不及地躲躲闪闪,擎等着程梓和陶方晃荡着两条细不伶仃的胳膊拦在两个置气置得跟牛犊子一样的人身前,推搡拉扯之间,也不知道是谁先把谁扽了个磕绊,四个缠抱在一块儿的身形叽里咕噜地就撞翻了备用机位上的电脑,两块显示器屏幕叮呤咣啷地掀砸在地,“哗啦啦”几声,牺牲得无比凄惨。
训练室里焦灼喧闹的空气也随之霎时沉寂下来。
端坐在电脑跟前挂了单只耳机的姜赫宇眯起眼睛看向屏幕上单局排位结算的糟心画面,托着后脑勺儿抻了个懒腰,恰逢其时地幽幽哼出声来。
“邵桀在或者不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难道不是都跟蒋唯礼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