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4章 七七四

从集贤离开那天,天微凉。汽车驶出县城不久,道路两边的地势开始起伏。再往南走,黑土地渐渐少了,山势多了起来。路边的桦树成片,白色的树干在阳光下泛着光。司机说:“这就到七台河了,再往西走就是勃利县。”

他边说边调小收音机,里面传出一个老广播剧的声音,讲的是上世纪的矿工生活。那种声音混着路上颠簸的节奏,让人心里生出一种厚重感。

勃利县靠山而生,也因煤而兴。进城的第一印象是山多,路弯,楼不高。县政府大楼前的广场很宽,几乎看不到喧闹。街口的石碑上刻着“勃利”两个字,字体苍劲。

我在县中心下车。对面是一排老商铺:理发馆、修表铺、小超市,还有一间烟酒门市部。街头挂着横幅,写着“安全生产月”,几个矿工模样的男人在招待所门口抽烟聊天。

我随意走着,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煤味。有人说那是勃利的味道——掺着煤尘、铁锈、潮气。

街边有个卖包子的铺子,冒着热气。我进去要了两个包子和一碗豆腐脑。老板是个瘦小的女人,四十多岁,动作麻利。她问我是不是从外地来的,我说是。她笑:“外地人来咱这,准是听说咱的煤矿。”

她话音不大,但带着一种自豪。她说她丈夫以前在矿上干,后来矿合并了,下岗在家修摩托车。她自己守着这间小铺子,早上卖早点,下午蒸馒头。

“以前矿上热闹得很,饭店、理发店都忙。现在人少了,但日子还得过。”她一边说,一边给我续汤。

吃完走出来,街对面是一个旧矿工俱乐部。红砖墙,玻璃早已换成塑料布。门口的公告栏上贴着去年冬天的安全宣传单。几个老人坐在门口晒太阳,一个拉二胡,一个抽旱烟。二胡的声音悠长,像是讲一段旧日的事。

我过去和他们聊了一会。拉二胡的老人姓孙,七十多岁,年轻时是矿工。他说:“那时候,矿车一昼夜都不歇。人三班倒,一天干八小时。井下黑,热,潮,可挣得多。”

我问他现在想那段日子吗?他笑着摇头:“那是年轻人的事。现在能活着晒太阳,就知足了。”

午后,我打车去了一趟勃利老矿区。路边能看见成排的矿工宿舍,多数都闲置了。院墙上还有“安全第一”的字样。铁门锈得发红,窗户破了半扇。风一吹,铁皮哗啦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