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颉长身而起,目光扫过堂下众人,每一个被他看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林溪缓缓松开握着刀柄的右手。
所谓人的名树的影,林颉的江湖地位不靠吹嘘得来,乃是一场场硬仗打出来的威名。七星帮能成为北地绿林执牛耳者,很大一部分原因得益于林颉武榜第一人的身份。
即便归元宗将姿态放得极低,言语中极为恭敬,但是今天众人的举动和逼宫并无区别。
人群之中,蒋厚明垂首低眉,看似恭敬但心里并无惧意。
凡事都讲究一个理字,他们此番劝谏是为七星帮数万帮众的命运着想,除非林颉凶性大发大开杀戒,将厅内支持接受招安的人全部杀死。然而杀戮之后七星帮定然分崩离析,根本不需要燕朝百般费心。
林颉的视线停留在归元宗面上,语调渐趋低沉:“二叔年事已高,合该含饴弄孙颐养天年,莫非是信不过侄儿处理事情的能力?”
归元宗连忙摇头道:“帮主的能力毋庸置疑,老朽只是担心你被贼人蛊惑。”
林颉冷笑一声,步步紧逼:“谁是贼人?”
“这……”
归元宗欲言又止,面露艰难。
火堂堂主尚本一开口道:“帮主,属下有些话早就想说了,恳请帮主允准。”
林颉双眼微眯:“你说。”
尚本一神情凝重地说道:“归二叔指的应该是南齐陆沉。此人来到总寨本就不安好心,仅靠一张嘴就想让我们七星帮和燕朝对抗。如果南齐在这个当口发兵北上,逼迫燕朝东阳路大军南下,而不是屯兵于我们的南面,陆沉此行还算带着几分诚意。现在南齐按兵不动,陆沉可谓是空口白话,现在更是不知去向,分明是想哄骗帮主替他们卖命!”
蒋厚明轻咳一声,立刻附和道:“帮主,属下认为尚堂主言之有理。那陆沉打得一手好算盘,无非是想要拿七星帮做刀,他却站在干岸上坐享渔人之利。”
如果放在半个月以前,恐怕除林溪之外不会有人站出来声援陆沉。
但是现在的状况截然不同,雷堂堂主史长胜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两位堂主这番话听得俺老史很不舒服,什么叫哄骗帮主替南边卖命?帮主能带领咱们七星帮雄踞绿林,难道连一个毛头小子都不如?你们这是大不敬!还有,什么叫坐享渔人之利?”
他往前数步,径直来到尚本一身前,双眼瞪圆道:“陆都尉为了咱们七星帮,甘冒九死一生的风险去河洛城刺杀陈景堂,伱们却在这里无端污蔑,此非大丈夫所为!”
两人离得极近,史长胜的唾沫星子大部分喷到尚本一脸上,刚好他中午吃了一大盆羊汤,浓烈的腥膻味扑面而来,几乎令尚本一当场窒息。
在七星帮内部势力格局中,史长胜属于孤家寡人,并非林颉的心腹,亦和蒋厚明没有关联,凭借高深的武功和刚直的性情赢得超然的地位,没人愿意招惹这位莽夫,因此尚本一只好后退两步,抬起袖子擦了擦脸,无奈地说道:“我何曾污蔑他?南齐按兵不动是事实。”
“放屁!你说他没有诚意,没有诚意他跑去河洛城刺杀陈景堂?你怎么不敢去?”
史长胜一句话将尚本一怼到墙角,然后转而朝蒋厚明开炮:“蒋堂主,你那宝贝儿子比陆都尉还年长两岁,他怎么不去除掉陈景堂,为咱们七星帮惨死的兄弟姐妹报仇?”
蒋厚明皱眉道:“史兄弟莫要胡搅蛮缠,没人逼迫陆沉去河洛城,这是他心甘情愿接下的活计。再者,我们的向导将他送到河洛城外,这已经过半个月的时间,为何他迟迟没有动静?说不定他这会子已经跑回南齐,误导我等继续与燕朝敌对!”
史长胜生生被气笑了,咬牙道:“俺老史今天跟你打个赌,要是陆沉杀了陈景堂,你当着帮里所有兄弟的面给他鞠躬致歉。如果陆沉胆怯跑了,俺给你磕一百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