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入正堂,庆聿忠望坐下之后说道:“马屁留着以后再拍。我且问你,这些天南边情况如何?”
所谓南边,自然是指汝阴城。
蒲陆浑面露愧色,道:“小王爷,我军目前只能确认汝阴城还在坚守。原本末将还可以派出一些斥候前往汝阴城附近打探,一开始确实能够探知南齐淮州军已经包围汝阴。可是十天之前,萧望之突然派出一支兵马驻扎着南边十余里外的积善屯,又有大量游骑斥候和织经司的探子遍布积善屯附近,末将的人手实在无法越过去。”
庆聿忠望目光一凝,语调冷了下来:“十天之前?也就是说伱从十天前就不能确定汝阴城的状况,那你为何能确认燕军还在坚守?”
蒲陆浑微微一怔,略显茫然地说道:“小王爷,汝阴城墙高耸坚固,李守振手里还有三万兵力,正常情况下守个一年半载没有问题。萧望之纵然用兵如神,他也不可能让淮州军直接飞进城里。”
庆聿忠望寒声道:“既然如此,萧望之为何要刻意隔绝你的视线?”
蒲陆浑语塞,片刻后迟疑道:“或许是他想防备我军干扰他麾下的主力?”
“猪脑子。”
庆聿忠望毫不留情地斥责,又道:“你手里才三千步卒,若是仓促进入战场,萧望之只会喜出望外,为何要像防贼一样防着你?”
“可是……可是汝阴……”
蒲陆浑渐渐说不下去,因为庆聿忠望这般提醒,他也渐渐意识到其中古怪。
庆聿忠望眉头紧皱,他心里隐约有种不祥的感觉。
南下之时得知雷泽大败的消息,他便在筹谋反败为胜,毕竟他南下不能只是为了守住河洛,这种事谋良虎便能应对妥当,又何必让他在北边攫取战功的时候白跑一趟?
所以他让蒲陆浑分兵南下,密令李守振只守汝阴,同时放任陆沉率领的那支偏师不断西进,只为将萧望之的兵力全部吸引到汝阴城下,然后千里奔驰完成一场出其不意的强袭。
然而听完蒲陆浑的述说之后,长期带兵养成的敏锐触觉让庆聿忠望心生疑惑。
如果蒲陆浑手中有近万兵力,他都可以理解萧望之如此谨慎的缘故,但是区区三千人就能把那位淮州大都督吓得如临大敌?
他起身在堂内缓缓踱步,蒲陆浑大气也不敢出地在旁边站着。
“假如汝阴已经失陷……”
庆聿忠望自言自语,脑海中猛然蹦出一件事。
那是他率领这支骑兵从燕子岭营地出发的时候,他的父亲派亲信给他送来一句话,那便是要提防南齐谋夺河洛。
河洛?
尧山关内守军万余,河洛城内守军数万,其中还有谋良虎统率的一万五千精锐景军,陆沉那支偏师凭什么可以觊觎河洛?
除非……
庆聿忠望停下脚步,转头望向蒲陆浑问道:“你方才说萧望之派了一支兵马驻扎在南边十余里的积善屯?”
蒲陆浑点了点头,然后急忙道:“那支齐军昨天下午撤了回去,末将派人跟上去查看,发现他们回到汝阴城外齐军营地。因为萧望之麾下的斥候委实厉害,我们的人不敢靠得太近,只能确定汝阴城头上依旧是燕军大旗,城外有大战过后的惨烈痕迹,不过燕军还能守得住。”
庆聿忠望定定地望着他,直将这位作战勇猛的武将看得心里发毛。
“小王爷,莫非是……”
“你即刻通知麾下部属做好两手准备,明日要么随我军主力杀往汝阴,要么立刻往北撤退,我会派人通知你具体军令。”
庆聿忠望直截了当打断他的话,同时往外走去,留下蒲陆浑怔怔地站着。
次日清早,三千余骑从罗山县城出发,在庆聿忠望的率领下往南而去,剩下一万骑兵和三千步卒依然留在城内。
午后,待接近汝阴城十五里之内,景军骑兵便发现了淮州军的骑兵斥候。
庆聿忠望没有派人去追杀那些疯狂南奔的淮州军骑兵,反而依旧不紧不慢地前行,只是格外地小心,尽量避开视线存在遮蔽的地带,只沿着开阔地前行。
等他望见汝阴城的轮廓时,那边仿佛一场大战刚刚落幕,淮州军各部已经返回营地。
注意到这支景军骑兵的出现,淮州军立刻严阵以待,而城头上的燕军则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似乎是在迎接援兵的到来。
距城两里地,庆聿忠望策马驻足于一个安全的位置,抬头眺望着汝阴城的北面城墙。
他身侧则是三千余名剽悍骑兵。
城墙上人头攒动,杂乱的声音相继出来,无非是表达对援兵到来的喜悦之情。
一群将官热切地朝庆聿忠望挥手,紧接着便有一员大将在一群人的簇拥中来到城楼下,似乎就是东阳路大将军李守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