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林殿的角楼之上,风声如鬼泣。

“陛下说,那批舞姬,归椒房殿统一调配。”

卫青的声音被吹得有些散乱,像一把断线的珠子。

“人,已在路上。还有,小心长秋宫。”

卫子夫手抚小腹。

那里微弱的悸动,是她唯一的软肋。

也是她,最坚硬的盔甲。

这盘棋,她已退无可退。

“阿姊,你如今身怀六甲,万事不可大意。”

卫青的声音压得很低,字字都是担忧。

“那个叫侍书的宫女……”

“我知道。”

卫子夫打断了他。

她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结了三尺寒冰的深水。

“她是太后的眼睛。”

卫青眉心紧锁,拧成一个死结。

他如今官拜太中大夫,见惯了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却依旧为这深宫鬼蜮中的阿姊,捏着一把冷汗。

“我已派人去信平阳公主府,请殿下……”

“不必。”

卫子夫转身,那双平静的眸子里,是冰雪般的决绝。

“仲卿,你记住。”

“从今日起,兰林殿的任何事,都与平阳侯府无关。”

这是她的战场。

她一个人的。

她不能,也不愿,将整个卫氏都拖进这潭不见底的泥沼。

卫青还想再劝,殿外已有内侍尖细的唱喏声,如同一把磨得锃亮的利刃,悍然划破了殿内的死寂。

“皇后娘娘赏赐到——”

果然来了。

卫青握紧的拳头,青筋暴起,最终还是无声地松开。

“阿姊,保重。”

他躬身退下,与一队抬着金银珠玉的内侍擦肩而过。

为首的,是一名身着火红舞衣的女子。

身段妖娆,容貌绝美,莲步轻移间,仿佛能勾走人的魂魄。

正是淮南王府此次献上的舞姬之首,云袖。

陈阿娇的这点心思,是淬了毒的刀,藏都懒得藏。

“卫夫人身怀龙裔,劳苦功高,皇后娘娘心甚念之,特赐上等舞姬,为其解闷。”

前来宣旨的内侍皮笑肉不笑地念着懿旨,那声音腻得像一碗馊掉的蜜。

整个兰林殿的宫人乌压压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出。

卫子夫坐在角楼的窗边,甚至没有起身。

“舞姬,留下。”

她的声音很轻,像一片雪花落地,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

“赏赐,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