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活着。”

她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带着能让陛下无话可说的‘东西’,活着回来见我。”

东西?

卫青懂了。

李息通敌的铁证。

她退后一步,又变回了那个威仪天下的皇后。

“这件披风里的兵符,能调动上谷郡的两千郡兵。”

“那是我这些年为你攒下的,只认此符,不认其他。”

“在你……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会是你的刀。”

“他们,是你最后的退路。”

卫青沉默着。

他看着眼前这位贵为皇后,却要在深夜为他布置生死棋局的姐姐。

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个标准的军礼。

他单膝跪地,冰冷的甲片与地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悲鸣。

“臣,领命。”

“去吧。”

卫子夫转过身,不再看他。

她的肩膀,在宽大的宫袍下,单薄得仿佛随时会碎裂。

卫青起身。

转身的刹那,眼神中的所有情绪都已敛去,只剩下钢铁般的决然。

他迈步走出椒房殿。

身后的殿门,是他的根,也是他必须守护的牢笼。

夜色如泼墨。

宫门外,亲兵牵着战马,在寒风中静立。

远处,三万大军的营地,是一片沉默的钢铁森林,正等待着它的主人。

卫青正准备上马,眼角的余光,瞥见宫墙的阴影里,停着一辆马车。

那马车的形制,他熟悉到骨子里。

平阳公主府。

车帘掀开一角。

露出的,是平阳长公主刘莘那张写满焦灼的脸。

她没有遥望,只是朝他,极轻微地摇了摇头。

随即,她做了一个手势。

一个“汤”的手势。

一名侍女立刻从马车后奔出,快步冲到卫青的亲兵面前,将一个白玉小瓶强行塞了过去。

“公主让奴婢转告将军!”

侍女的声音压得极低,快得像一阵风。

“提防李息将军帐下的厨子!他擅用‘腐筋散’!”

“此毒无色无味,混入热汤,一个时辰内,便会令人四肢无力,任人宰割!”

话音未落,侍女已转身跑回马车。

车帘落下,马车毫不犹豫地驶入黑暗,仿佛从未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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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青的亲兵将那白玉小瓶呈上,手还在微微发抖。

卫青接过。

冰冷的玉质,在他掌心却像一块烙铁。

他懂了。

姐姐给了他一条后路,一把能在绝境中反击的刀。

而她……平阳。

她为他指出了那条通往后路之上,最阴险、最致命的陷阱。

没有这个提醒,他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可能无声无息地死在自己的帅帐里。

卫青朝着马车消失的方向,抱拳,深深一揖。

而后,他翻身上马。

动作干净利落,再无半分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