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夜风萧瑟。
死寂被一声沉闷的巨响打破。
在所有人惊骇的注视下,罡劲宗师李瑞东,缓缓散去了周身那层粘稠的护体罡气。
他脸上,震撼、迷茫、挣扎,种种情绪翻滚,最终沉淀为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双手握着那杆白蜡大枪,不是用作武器,而是当做拐杖,支撑着因心神剧震而颤抖的身体。
他对着周明,缓缓地,深深地弯下了腰。
这不是江湖人的抱拳礼,也不是下属对上官的揖拜。
这是一个武人,在见到更高远、更宏大的“道”时,发自灵魂的敬畏。
“李瑞东,愿随先生,一窥武道之巅!”
苍老沙哑的声音,掷地有声。每个字都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砸碎了他一生的骄傲。
罡劲宗师,低头!
这一幕,让宋知书和常万山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李瑞东身旁,工部奇才刘秉章,早已老泪纵横。
他全身的骨头仿佛被抽走,瘫软在地,下一刻,又用尽力气,手脚并用地爬到那个木箱前。
他颤抖着,将一卷卷图纸视若珍宝般重新收好,那里面承载着他新生的希望。
做完这一切,他整理好破烂的衣衫,学着古礼,对着周明,五体投地,深深叩首。
“学生刘秉章,愚钝半生,今日得闻大道!不求闻达富贵,但求一观先生所言之盛世!”
他的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发出闷响,声音嘶哑,却带着破釜沉舟的狂热。
一个为武道寻路。
一个为理想殉道。
周明看着俯首的二人,脸上的玩味收敛,取而代代的是一种温和的肃然。
他没有去扶,坦然受了这一拜。
他给出的东西,值得他们这一拜。
片刻后,他才转向早已面无人色的宋知书与常万山,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温和。
“宋大人,常舵主,今夜之事,辛苦二位了。”
他顿了顿,平淡地为整件事定了性。
“此乃我等三方合力,剿灭东洋刺客,护送朝廷要员有功。”
“此事上报总督府与京城,功劳簿上,少不了二位的名字。”
宋知书和常万山一个激灵,魂都快吓飞了。
三方合力?他们连根毛都没碰到!
可这话他们敢说吗?
常万山连忙躬身,声音发颤:“全凭先生调度有方,我等袍哥会不过是摇旗呐喊,不敢居功,不敢居功!”
宋知书更是满心苦涩,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周明深深一揖:“周参将智计无双,运筹帷幄,宋某佩服得五体投地!”
“此番大功,皆是周参将一人之功,我镇抚司……愧不敢当!”
“功劳,是大家的。”周明摆了摆手,语气不容反驳。
一句话,就将这两人,连同他们背后的镇抚司与哥老会,死死地绑在了自己的战车上。
这是赏赐,也是封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