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3章 老同学的“火眼金睛” (2014年1月20日)

哈市的寒冬深不见底,王铁柱搓着冻红的手打开视频。

屏幕上李玄策眉头紧锁,只说了句“西疆有怪信号”。

王铁柱二话不说扎进资料堆,油污的笔记写满计算公式。

深夜车间里,他带着老师傅们改装无损检测仪,机油味混着白茫茫的哈气。

“成了!”当信号灯亮起时,他对着镜头咧嘴一笑,缺了颗牙的豁口格外显眼。

李玄策望着老友结霜的眉毛,喉头滚动说不出话。

千里之外,周卫国的物流车队已顶着风雪启程。

北国的风是淬过火的刀子,刮在脸上生疼。哈市第一精密刀具厂那栋老旧的车间大楼,在昏沉暮色里倔强地亮着几点灯火,如同冻僵手指上不肯熄灭的烟头。王铁柱跺了跺沾满黑色油泥的翻毛皮鞋底,试图把那股从水泥地缝里钻上来的、砭人骨髓的寒气踩下去,这才推开沉重的、漆皮剥落的车间小办公室门。一股混杂着劣质烟草、陈年机油和隔夜饭菜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反而让他冻木了的鼻子感到一丝诡异的暖意。

桌上的老式电脑嗡嗡作响,屏幕亮着,弹出一个加密视频窗口。王铁柱胡乱抹了把脸,搓了搓冻得发红发僵的手指,才笨拙地点下接通。屏幕上瞬间跳出李玄策的身影。背景是国安部那间标志性的、灯光略显冷硬的办公室,墙上的国徽轮廓肃穆。李玄策穿着板正的藏青色制服,肩章上的银色枝叶在灯光下闪着微芒。他没多寒暄,眉头习惯性地蹙着,那深深的川字纹路里似乎压着千钧重担。

“铁柱,”李玄策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带着电流的轻微嘶哑,却异常清晰,“西疆那边出了点状况,边境监测到一种…怪信号,电磁特征很陌生,跟常规通信和已知自然现象都对不上号。伴随些局部异常气象,看着不像单纯天气问题。”

他顿了顿,目光隔着屏幕,锐利地投注在王铁柱脸上:“我记得你们厂,还有你当年搞特种淬火时,接触过不少高频振动检测,尤其是材料内部应力、缺陷的无损探伤那套东西。这种信号…有没有可能,是某种特殊的地质勘探或…非接触式的设备激发出来的振动波?频率范围可能极高,或者模式非常规。”

王铁柱心头咯噔一下。屏幕上那张脸,虽然刻上了岁月的风霜,鬓角也染了霜色,可那眼神里的专注和压力,瞬间就把他拉回了三十年前北华大学那间彻夜亮着台灯的宿舍。那时候的李玄策,为了一个刁钻的力学模型,也是这样眉头紧锁,眼神像要把书页烧穿。只是如今,那压力不再来自课本,而是关乎西陲万里之外的安危。

他没问为什么,也没问细节,只是重重地点了下头,那张被北国风霜和车间油污打磨得粗粝的脸上,所有的憨厚纹路都绷紧了:“玄策,你等等!”

话音未落,他已猛地转身,像一头被惊起的熊罴,撞开吱呀作响的办公室破木门,巨大的身影扑向车间深处那片更浓重的机油味和金属冷气中。那里是他的王国,是钢铁被驯服、被赋予精魂的地方。

巨大的车间像一个被遗忘在冰原上的钢铁洞穴。惨白的日光灯管悬在高高的桁架上,勉强照亮下方庞大而沉默的机床轮廓。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经年累月、沁入水泥地的独特气味——浓重的机油、冷却液混合着金属被切削时散发出的、略带腥甜的铁锈味,冰冷、滞重,吸一口都感觉肺叶被涂了一层油膜。巨大的窗户玻璃上凝结着厚厚的冰花,外面墨黑的夜色和呼啸的风声被隔绝,只留下一个被灯光切割出来的、充满金属回响的孤岛世界。

王铁柱的目标是车间角落那个巨大的铁皮柜子,那是厂里的“百宝箱”,塞满了数十年积累下来的技术图纸、实验记录、操作手册,甚至还有建国初期老师傅们手写的经验心得。柜门把手冷得像冰坨子,他哈着白气,用力拉开,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灰尘被惊动,在灯光下飞舞。

他像一头饥渴的困兽,半个身子几乎都埋进了柜子里,粗壮的手指急切地在一摞摞发黄变脆的纸页间翻找、拨弄。油污早已浸透了他的工作服前襟,变成一种洗不掉的深褐色,此刻又蹭上了新的灰尘。他顾不得这些,嘴里念念有词,全是些外人听不懂的术语:“高频涡流…超声导波…声发射…谐振频率…他娘的,到底在哪儿呢…”

一本本厚重的硬壳笔记被抽出来,又被他粗暴地塞回去。他翻找的速度越来越快,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焦躁。终于,一本封面印着褪色红字“特种钢材无损检测技术汇编(内部)”的厚册子被他抽了出来,落满灰尘的纸页间,夹着几张边缘已经磨损起毛的活页纸。王铁柱眼睛一亮,像找到了失落的宝藏,一屁股坐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就着旁边一台铣床底座昏暗的灯光,迫不及待地翻阅起来。灯光照亮了他额头上沁出的细密汗珠,在冰冷的空气里蒸腾起微弱的白雾。

他看得太专注,以至于三个身影悄然围拢过来时,他才惊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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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子?这大冷天的,撅腚翻啥宝贝呢?”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东北腔调。

王铁柱猛地抬头。眼前是厂里三位国宝级的老技师。当先说话的是刘大拿,干了一辈子钳工,那双布满老茧和伤疤的手,号称能摸出零件上一根头发丝那么细的凸起。旁边是沉默寡言的张工,绰号“张一刀”,车工出身,经他手车的轴,精度能到微米级。最后是头发花白、戴着深度眼镜的李工,搞电气维修几十年,是车间所有“神经”和“血管”的守护神。

“刘师傅!张工!李工!”王铁柱像见了救星,眼睛都亮了,连忙爬起来,也顾不上拍屁股上的灰,把手里那几张活页纸递过去,“快帮我瞅瞅!国安部老李那头,西疆边境上扑捉到一种怪信号,怀疑是某种高频振动或者声波探测!他问我咱这无损探伤里头,有没有能沾上边的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