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的燕京,料峭春寒尚未完全退去,但国家重大科技基础设施“寰宇之光”园区内,已是暖意融融。巨大的环形建筑在晨光下泛着银灰色的冷峻光泽,玻璃幕墙反射着天空的澄澈,仿佛一块镶嵌在大地上的未来之眼。园区内,精心规划的绿植抽出嫩芽,点缀着科技感的冰冷,平添几分生机。
李长庚站在主实验楼顶层宽敞明亮的观景平台上,目光深邃地眺望着园区全貌。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羊绒开衫,里面是熨帖的白色衬衫,虽已年过古稀,但腰背挺直,精神矍铄,岁月沉淀的儒雅与顶尖科学家的锐利在他身上奇妙地融合。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栏杆,指尖能感受到金属的微凉。今天,是一个重要的日子。
“爷爷,参数最后校准完毕,一切正常。”一个清越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李念墨穿着一身合体的实验服,马尾辫利落地束在脑后,几缕发丝调皮地垂在光洁的额前。她的眼神明亮而专注,手里拿着一份平板电脑,上面跳动着复杂的实时数据流。经过两年多的历练,她身上那份加州理工养成的锐气未减,却沉淀下更多属于东方学者的沉稳与务实。
李长庚转过身,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好,念墨,辛苦你了。设备的状态,就是我们的底气。”他看向孙女,眼中满是骄傲与期许。“陈教授他们,应该快到了吧?”
“航班信息显示已经落地,正在过来的路上。”李念墨看了眼时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爷爷,您觉得,陈教授这次,真的会下定决心吗?上次在苏黎世湖边,他犹豫的样子……”
李长庚的目光飘向远方,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那个波光粼粼的湖畔。他清晰地记得陈致远教授——那位在国际芯片材料领域享有盛誉、被誉为“点石成金之手”的华人科学家,当时面对他和念墨的邀请,眼中那份深沉的思乡之情与对未知环境的疑虑交织在一起的复杂神色。更早之前,是孙子李天枢在梦中模糊地“看到”一位“站在湖边犹豫的智者”,那微妙的感应成了他们行动最初的指引。
“人心如湖,投石方知深浅。”李长庚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那次湖边谈话,只是投下了第一颗石子。念墨,你后来发给他的那些详实的国内科研进展报告、顶尖团队的合作意向书,还有你爸爸在高层推动营造的‘势’,就是不断投入的石子,激起的涟漪终会汇聚成推动他归航的浪潮。”他顿了顿,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更重要的是,他心底的那棵‘老槐树’,从未枯萎。”
“老槐树?”李念墨好奇地问。
“嗯。”李长庚点点头,目光变得悠远,“那是他儿时故乡院中的一棵老槐树。几十年前,他离家求学时,曾在树下埋下过一颗刻着名字的石子,许愿学成报国。上次在湖边,我无意间提起,问他还记不记得那棵槐树开花的香气。那一刻,我看到他眼圈红了。故土,乡音,童年的印记……这些才是最深沉的锚,比任何优渥的条件都更能牵动游子的心。”
就在这时,一辆低调的黑色商务车平稳地驶入园区大门,沿着笔直的道路向主实验楼驶来。李念墨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楼下,李长庚整理了一下衣襟,亲自带着几位核心团队成员迎了出去。阳光洒在他银白的发丝上,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车门打开,陈致远教授率先走了下来。他身材清瘦,戴着金丝眼镜,气质温文尔雅,只是眉宇间带着长途飞行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站在最前面的李长庚,那份跨越了漫长岁月和浩瀚太平洋的熟悉感瞬间涌上心头。
“致远!”李长庚大步上前,声音洪亮而饱含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