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撤军

殿内瞬间炸开了锅。

掌管粮草的周凯猛地站出来,拍着朝笏怒吼道:

“臣当初就说不可!陛下根基未稳便要倾国出征,臣苦劝不听!如今倒好,三万精锐折损大半,耗费的粮草军械够陈国百姓三年的赋税,就换了一座废城?!”

周凯的话像一颗火星,点燃了群臣积压的怒火。

禁军统领吴锐是开国功臣之后,麾下不少子弟死在皖山,此刻红着眼眶上前一步,说道:

“臣麾下的禁军子弟,跟着陈安陛下出征的有八百人,如今活着回来的不足百人!那些孩子出征前还跟臣保证,要为国争光,可现在……他们的尸体还在皖山喂乌鸦!陛下为了一己私怨,拿我陈国将士的性命当赌注,臣恳请太子殿下,严惩不贷!”

“严惩?说得轻巧!”

老臣张太傅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开口,语气里满是痛心疾首。

“陛下是当今圣上,太子殿下尚未登基,如何严惩?可这口气,我们不能咽!几个月前先帝死状异常,我们忍了……可如今三万精锐没了,再忍下去,陈国就要被他败光了!”

群臣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陈兴,有愤怒,有期待,更有几分审视。

陈兴只觉得后背发凉,手心全是冷汗。

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以前有父皇压着,朝堂上虽有争议,却从不敢如此群情激愤。

如今陈安惨败在外,群臣的怒火没了发泄对象,便全落在了他这个代理朝政的太子身上。

“诸……诸位卿家,稍安勿躁。”

陈兴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想维护陈安,毕竟那是他的父亲。

可看着群臣怒视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咳咳,那个什么,父皇他……也是为了雪天幕惨败的耻辱不是吗?为了陈国的尊严……额,也不对,额,总之,战事总有意外……大家看开点好吧?”

“意外?”

“看开点?”

“简直是一片胡言乱语!”

周凯冷笑一声,上前一步,将一本账本摔在地上。

“太子殿下看看!这是此次出征的粮草账目!陛下为了拉拢军心,许了千金万户侯的重赏,如今战败,赏钱无处兑现,粮草耗尽,边境各州郡已开始闹粮荒!这也是意外?!”

吴锐也跟着上前,将一封书信递到陈兴面前。

“这是边境守将传来的密报,陈安陛下率残兵回撤时,沿途劫掠百姓粮草,已激起民怨!太子殿下若再放任不管,恐怕不用瀚军来打,我陈国自己就要乱了!”

陈兴看着地上的账本和眼前的密报,脑子一片空白。

他从小学的是经史子集,从未处理过这样的军政大事。

他想反驳,却找不到理由。

想下令处置,又不敢对陈安不敬。

想安抚群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他只能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地一言不发。

群臣见他手足无措,眼神里的期待渐渐变成了失望,甚至多了几分轻视。

张太傅叹了口气,对周凯和吴锐使了个眼色,朗声道:

“太子殿下年轻,未经历此等大事,难免慌乱。如今国难当头,臣等身为肱骨之臣,当为殿下分忧!”

“张太傅所言极是!”

周凯立刻附和:

“臣提议,由张太傅牵头,成立临时议事堂,接管军政大权。兵部即刻接管边境兵权,防止陛下再肆意调兵,户部负责调度粮草,安抚百姓。禁军统领吴大人,加强京畿防卫,防止哗变!”

“臣附议!”

“臣附议!”

群臣纷纷响应,声音整齐划一,根本没再询问陈兴的意见。

吴锐甚至直接下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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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我将令,禁军即刻接管皇宫及京郊大营防务,没有议事堂的令牌,任何人不得调兵!”

陈兴看着眼前的一幕,嘴唇动了动,想说不可。

可话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一样,根本没人理会。

他攥紧了拳头,却只觉得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这个太子,在群臣的怒火和默契下,竟成了个摆设一样。

殿外的秋风卷着落叶,吹进半开的殿门,落在陈兴的脚边。

他看着群臣围着张太傅和周凯,讨论着如何接管权力、收拾残局,仿佛他这个太子根本不存在。

恍惚间,他想了陈安出征前对他说的话:

“兴儿,父皇去给你打江山,你在朝中稳住局面,等父皇回来,咱们父子共治陈国。”

可如今,江山没打下来,父皇成了众矢之的,他这个太子,也成了孤家寡人。

“启禀太子殿下!”

张太傅走过来,语气带着几分敷衍。

“议事堂已拟定初步章程,还请殿下过目。眼下当务之急是稳定朝局,等陛下回来,再议后续处置之事。”

陈兴接过章程,指尖颤抖。

章程上的每一条,都在剥夺父皇和他的权力,将军政大权牢牢握在群臣手中。

他抬头看向张太傅,想从他眼里找到一丝敬畏,却只看到了掌控全局的从容。

殿外的风更冷了,吹得烛火彻底熄灭。

陈兴坐在昏暗的殿中,手里攥着那份冰冷的章程,第一次明白。

权力这东西,从来不是靠太子的大义名分就能守住的。

而他的父皇陈安,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帝王,在这场惨败之后,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

朝廷里的消息传过来时,陈安正蹲在残破的箭楼里,对着一张皱巴巴的地图发呆。

地图上圈着的【建业】二字,被他指甲抠出了一道深深的刻痕。

三天来,他派出去的斥候连影子都没回来。

粮草早已断绝,残兵们靠挖野菜、煮树皮度日,昨夜甚至有两名伤兵冻饿而死,尸体就埋在城墙根下,连块像样的棺木都没有。

“陛下!国都来人了!”

一名亲兵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身上裹着件破烂的披风,冻得嘴唇发紫:

“是……是太子殿下派来的信使,说有亲笔信给您!”

“是吗?快请进来!”

陈安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难道是朝廷派了援兵?

还是运来了粮草?

他一把推开地图,踉跄着站起身,快步走出箭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