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克劳斯的声音在颤抖,
“我犯下的罪……非常深重。”
“不。”
伊莱亚斯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怜悯的神情,
“您几乎没犯下任何罪。”
“我有罪!”
克劳斯几乎是吼了出来,他猛地站起身,却被阿比盖尔拉住。
“我是说,我——”
他必须让自己的罪行得到承认!
这和他在动机上的正确一样重要
如果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一场无足轻重的闹剧,
如果他没有在行为上犯下任何值得被审判的“大罪”,
那么卡迈克尔上校等人的死,他为清理叛徒所承受的一切痛苦与挣扎,就都成了一个荒诞的、毫无意义的笑话。
他无法接受这种虚无。
然而,伊莱亚斯甚至没有给他将话说完的机会。
他精准地抢占了谈话的空隙。
“您现在的问题只有一个:离家出走,以及非法持有并使用了危险武器。
仅此而已,这不算什么。”
伊莱亚斯用一种谈论午餐菜单的平淡语气说道,
“十一岁那年,我用一把左轮手枪杀死了一个试图闯进我家的小偷。
十二岁,一个在我窗下大声喧哗的小商贩,不,一个形迹可疑的、被我认为是间谍的流浪汉。
十五岁,一位没带搜查证件就想进屋的、我坚信是墨西哥毒贩伪装的便衣警察。
十七岁,一位年轻的、我预判他未来一定会加入帮派,走私违禁品的非洲裔汽车工人……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没人说我什么,我没有被定罪。
直到探员找上了我,继而是记者,随后我便经历了漫长的诉讼、辩护、审判、定罪。
在那一刻之后,我才正式成为了一个‘罪犯’。”
他用手杖的尖端,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胸口。
“您想说什么?”
克劳斯感到一阵眩晕。
“您还在第一步,克劳斯先生。”
伊莱亚斯的声音仿佛带着催眠的效用,
“您,还没有被定罪。”
他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像是在展示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一切,都取决于您此刻的选择。
选择公司,您会得到常人梦寐以求的一切。
经费,地位,一些影响力。
作为沃尔普那场可笑暴乱中‘唯一的清醒者’,‘迷途知返的年轻领袖’,您本人将获得整个世界的尊重。
媒体会为您制作独家报道,您的家人,还有您身边这位美丽的阿比盖尔小姐,都会为您感到无上的骄傲。
想想看那副场景,克劳斯,难道不觉得很有吸引力吗?”
“……这都不是实情。”
克劳斯的声音微弱,带着倔强。
“诚实!”
伊莱亚斯猛地一拍手边的桌子,那巨大的声响让克劳斯和阿比盖尔都浑身一颤。
“多么宝贵的品质!诚实的孩子!”
他的表情瞬间变得悲天悯人:
“你知道为了你这一点可怜的、对‘实情’的坚持,你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吗?
你会被定性为一名耻辱的、因西拉斯那个混蛋的仁慈而被赦免的罪犯。
从此以后,你将背负着这个污点,贫困潦倒地度过余生。
而你所珍视的一切,都会离你而去,家破人亡,在人间,享用地狱之苦……”
“家破人亡?”
克劳斯捕捉到了这个词。
“是的,很遗憾,家破人亡。”
伊莱亚斯肯定道,“诚实的孩子,我想你不会喜欢那种活法。”
“我能承受……”
克劳斯再次握紧了阿比盖尔的手,那份柔软的冰凉是他此刻唯一的凭依,
“艾比会支持我的。”
伊莱亚斯将目光投向他,眼神锐利:
“是吗?”
克劳斯也转过头,将希望与信任都寄托在了那个问题上。
“是吗,艾比?”
“我……我想……”
阿比盖尔的声音,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细碎而飘忽。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嘴唇翕动着,却无法组成一个完整的句子。
眼眸垂了下去,视线落在昂贵的地毯上,仿佛在研究那繁复而抽象的花纹。
克劳斯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他从那张美丽的、略显苍白的脸上,清晰地读出了一种意料外的情感——权衡,是算,恐惧,退缩。
他捏紧了她的手。
直到一声极轻微的、被刻意压抑住的、因疼痛而发出的吸气声传来,他才如梦初醒般猛地松开。
“她是位好姑娘。”
伊莱亚斯的声音适时响起,为窘迫的阿比盖尔解了围。
他的语气充满了赞赏。
“聪明,真诚,热情,没有任何不良习惯,丝毫不爱慕虚荣,并且有着独立思考的精神和态度。
所以,她当然会对你忠贞不渝。”
“用不着你说。”
克劳斯回避了现实,固执地宣告着自己的信任,“我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