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护驾诛贼——!”林冲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裂金石!他猛地勒缰!伤痕累累的御马悲鸣人立,口吐白沫!借这一顿之势,林冲奋力将染血的紫貂大氅掷向空中!那团浸透鲜血的紫与明黄,在冬日惨淡天光下,如同垂死的凤凰,划过一道凄艳绝伦的弧线!
“是官家龙氅!放箭!诛杀金狗!”城头守将骇然狂吼!
刹那间,城垛后箭如飞蝗!带着守军迟来的恐惧与愤怒,泼向追至城下的金人骑兵!完颜斜保眼见大氅飞起,箭雨已至,狂怒得几乎吐血!“中计!撤!快撤!”金兵在密集箭雨下人仰马翻,攻势顿溃!
与此同时,林冲身下战马力竭,悲鸣一声轰然倒地!林冲被巨大惯性狠狠甩出,重重砸在冰冷的御街青石板上!剧痛与黑暗瞬间吞噬了他。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那件缓缓飘落的血氅,和漫天呼啸的箭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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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撷芳楼”角门悄然开启。燕青铁甲浴血,将惊魂未定的徽宗扶下马车。暖阁内,李师师强抑颤抖,奉上热茶。徽宗捧着茶盏,指尖冰凉,茶水泼洒大半。
“师师……那位铁甲壮士……”徽宗喘息未定,疑窦丛生。
李师师垂首,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惶:“妾身……不识那位军爷。想是殿前司忠勇,天佑官家……”她余光扫过门外燕青决然离去的铁甲背影,心口如被利刃贯穿,面上却不敢泄露分毫。
话音未落,暖阁外蹄声如雷,甲胄铿锵!“臣护驾来迟!罪该万死!”殿前司都指挥使率大队禁军轰然涌入,跪倒一片!徽宗被众星捧月般扶上御辇。
回銮途中,徽宗蜷缩在华丽銮驾内,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沾染的、不知是近侍还是自己的、已然凝固的暗红血渍。车外是山呼万岁的救驾之声,车内却死寂如墓。他失神地望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熟悉又陌生的汴梁街景,那些曾让他流连勾栏、激赏丹青的飞檐画栋,此刻在血色夕阳下,竟显得如此脆弱而虚幻。暖阁中的斧钺加身,御街上的血染龙氅,侍卫们支离破碎的躯体……这些画面如同梦魇,反复冲击着他那颗属于艺术家的、敏感而脆弱的心。文采风流,瘦金绝艺,在真正的铁血杀伐面前,苍白得如同废纸。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与无力,从骨髓深处蔓延开来。
御辇行至宣德门前。徽宗忽有所感,掀开车帘一角。目光掠过远处朱雀门方向——那里,一面残破的、浸透暗红血迹的明黄布料(紫貂大氅里衬),正被一名老卒默默收起。残阳如血,泼在那刺目的暗红之上,竟与他自己袖口的血痕,惊人地相似。
徽宗猛地放下车帘,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他闭上眼,不再是欣赏《瑞鹤图》时的陶醉,而是深陷于一种被暴力彻底撕碎所有优雅幻象的巨大眩晕与窒息之中。銮驾缓缓驶入深宫,沉重的宫门在身后合拢,将血色的黄昏与那个以身为饵、生死未卜的身影,一同隔绝在外。深宫重帷之内,只余下一个帝王破碎的喘息,和一个王朝暮色沉沉的哀鸣。而宫墙之外,残阳如血,正为这片即将倾覆的锦绣山河,泼洒下最后一抹浓烈到刺眼的、属于武魄与牺牲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