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廷霄没有说话,只是极其郑重地点了点头。
陈耀祖“嚯”地站起身,动作太大,带得椅子向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也顾不上了,就在这不算大的屋子里来回踱起步来,眉头紧锁,一只手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
他的目光几次掠过赵廷霄的脸,以往只觉得这位好友气度沉静,远超同龄人。
此刻再看,那眉宇间的从容镇定,似乎真的隐隐透出一种非同寻常的威仪。
“不行,此地不宜久留。”
陈耀祖猛地停下脚步,眼神锐利地扫视了一下门窗,拉起赵廷霄的手腕,“走,出去说!”
两人悄无声息地溜出小院,穿过几条寂静无人的小巷,直到来到城外潺潺流淌的河边。
四下里只有风吹芦苇的沙沙声和潺潺的水声,月光洒在河面上,泛着细碎的银光。
确认周围绝对安全后,陈耀祖才松开手,转过身,在月光下再次认真地看着赵廷霄,深吸一口气,说道:
“好兄弟,你命咋这么好?苟富贵,勿相忘啊!”
他先是用一句玩笑缓和了一下极度紧张的气氛,但随即脸色一正,语气变得异常严肃。
“但我猜测的不错的话,你这身份背后,肯定布满了狗血和刀光剑影。”
赵廷霄于是将母亲的故事、外祖父的叙述、丁老大人的查证以及京城目前的局势,尽可能简洁地告诉了陈耀祖。
陈耀祖听得心惊肉跳,他这才明白,赵廷霄此次归来后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沉重感从何而来。
这不仅是课业压力,更是身份巨变带来的如山重负。
河风吹拂着两人的衣袂,带来阵阵凉意。
沉默良久,陈耀祖忽然凑近赵廷霄,用轻到几乎只剩气音、却字字清晰的耳语说道:
“廷霄兄,如果你的身份坐实了,那么我只想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做皇上的皇子,不是好皇子。”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道划破夜空的闪电,又像一记重锤,狠狠敲打在赵廷霄的心坎上。
他浑身猛地一震,倏然抬头看向陈耀祖,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
陈耀祖不要命啦,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都说出来。
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对于刚刚摆脱“父不详”阴影、甚至曾因此差点失去功名的他来说。
曾经遥远得如同天际的星辰,他甚至未曾允许自己有过丝毫僭越的念头。
然而,陈耀祖这句石破天惊的话,却像一粒火种,瞬间点燃了他血脉中可能沉睡的某种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