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西门庆卖身

西门庆死死咬住后槽牙,牙龈几乎要迸出血来,却硬生生将那冲到喉咙口的恶毒诅咒咽了回去,那感觉如同强行吞咽下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从喉管一路灼烧到五脏六腑!

为什么?因为他早已不是那个在阳谷县街头可以横着走、呼风唤雨的西门大官人了!

自从那画影图形的海捕文书贴满了阳谷县大街小巷的每一个角落,他就像一条被彻底打断了脊梁骨的丧家之犬,只能蜷缩在最阴暗的角落里,惶惶不可终日。

这些时日,他不是没尝试过逃离王婆这令人作呕的魔窟,可短短几日亡命天涯的滋味,已让他刻骨铭心地尝到了什么叫“一文钱逼死英雄汉”!

往日里前呼后拥、挥金如土、一掷千金的豪奢日子,如同被重锤击碎的琉璃盏,只剩下扎手的碎片和虚无的回忆。

没了那黄白之物开道,他发现自己连街边一条最肮脏的癞皮野狗都不如!至少野狗还能翻捡垃圾堆果腹,而他,连伸手讨一口别人的残羹剩饭都怕被眼尖的路人认出,扭送官府,换那几两赏银!

尊严?骨气?那是什么东西?

早在他为了躲避搜捕钻臭水沟,为了半块已经发馊变硬的馒头不得不向一个浑身虱子的老乞丐低头时,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就被现实的污泥浊水彻底踩进了尘埃里,碾得粉碎,连渣都不剩!

除了眼前这个贪婪、丑陋、却又莫名贪图他这身皮囊的老虔婆,他西门庆在这茫茫人世,还能抓住谁?

他不得不像一条最下贱的、摇尾乞怜却毫无廉耻的癞皮狗,忍着极度的恶心和屈辱,再一次,爬回这个散发着霉味、汗臭和衰老气息的狗窝,寻求苟延残喘的生机和那通往复仇之路的渺茫希望。

而在王婆那双毒辣精明、洞察世情的三角眼里,眼前的西门庆从来就不是什么落难贵公子,而是一块尚未被彻底榨干最后价值的“肥肉”。

通缉之前,他是完美的“潘驴邓小闲”——潘安般的貌,驴大的行货,邓通般的钱财富贵,闺中体贴小意,外加有闲工夫。

如今,虽然那最至关重要的“邓”(钱)字已然没了,家财散尽,但那份底子还在!他模样依旧算得上周正,口齿依旧伶俐,尤其擅长钻营、攀附、走门路,更有一副能哄骗女人、特别是深闺怨妇的好皮囊和巧舌如簧。

若能借此机会,将这把淬了毒的刀递到韩德广韩提举那棵大树下,凭他西门庆的手段和心性,未必不能绝处逢生,咸鱼翻身,甚至东山再起,重新变成一只会下金蛋的鹅!

到那时,今日投入的这点“棺材本”,何愁不能百倍、千倍地捞回来?

王婆人老成精,深谙人性之恶。

她深知自己年老色衰,仅靠这身松垮的皮肉是绝对拴不住西门庆这匹心比天高、性如豺狼的野马的。

她必须用尽最狠辣的手段,把他和自己死死地绑在一条看不见却又坚韧无比的船上,让他无法挣脱!

因此,她才会一边用最恶毒、最践踏尊严的语言羞辱他、摧毁他仅剩的骄傲,一边又狠下心,掏出压箱底的那点银钱,假意“资助”他逃去东平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