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这颗曾被她视为绝望囚笼的星球,在苏雪眼中已然改变了模样。五年时光,并未磨平她对地球的思念,却悄然重塑了她与这片赤色世界的关系。
林羽(虫祖)的意志依旧如同天网般笼罩着火星,驱动着这颗星球化为狰狞而高效的战争堡垒。虫群的进化永无止境,新型的战争巨兽在孵化池中咆哮诞生,其力量足以令星河战栗。然而,在这片绝对理性的进化风暴中心,却存在着一处奇异的“宁静港湾”。
苏雪的庭院,已不再是冰冷的隔离区。林羽默许甚至 不易察觉地优化了这里的环境,使其更贴近人类感官的舒适区间。一些色彩奇特、结构精妙的火星晶体被点缀其间,偶尔还会有工蜂送来一些无法被归类为资源、却颇具美感的矿物样本。
最大的改变,来自于林羽的态度。自那次坦诚的冲突与“朋友”的确认后,他对待苏雪的方式发生了微妙而深刻的转变。他依旧冰冷、高效,专注于虫群的宏图霸业,但在处理与苏雪相关的事务时,那绝对理性的外壳下,会流露出一丝极其罕见的、基于“朋友”这一特殊连接的容忍与……甚至可称之为“尊重”。
他会聆听她基于人类视角对虫群某些非核心流程的“低效”优化建议,并偶尔采纳。
他会提供给她更广泛的研究权限,允许她接触更多非敏感数据。
他甚至会在例行扫描时,附带确认她的“情绪稳定指数”,并将其纳入虫群整体运行效率的一个微小参数。
苏雪不再将火星视为牢笼。她开始欣赏虫群那冰冷而壮美的进化之路,理解林羽那超越人性的沉重责任与目标。她在这里拥有了一个独一无二的位置,一个被虫群主宰承认的“朋友”。这份关系奇特而珍贵,让她在异星找到了某种归属感。
但归属感,无法替代根植于血脉的乡愁。
对地球的思念,对父母的牵挂,从未停止,反而随着时间流逝愈发清晰。她想念阳光洒在脸上的真实温暖,想念喧嚣而充满烟火气的人类城市,想念父亲粗糙的手掌和母亲絮叨的关怀。她想回去,不是逃离,而是回归,是去亲眼见证那片土地上的新生,去拥抱她阔别已久的亲人。
这个愿望,她一直深埋心底,她知道这近乎奢望。林羽的世界的重心在星辰大海,在复仇血战,地球于他而言,早已是遗忘在身后的、无足轻重的尘埃。五年间,他几乎从未主动关注过地球的方向,其存在仿佛已从他的认知中被彻底过滤。
然而,今天,或许是庭院外两颗火卫恰好运行到一个特殊的角度,或许是巢穴能量流的波动带来了某种暗示,又或许是那份积蓄了五年的思念终于达到了临界点。苏雪鼓起前所未有的勇气,在那浩瀚意志例行扫过之时,发出了一个清晰而坚定的意念。
【林羽。】她呼唤他的名字,声音平静却蕴含着深沉的情感。
【嗯?】他的回应依旧简练,带着询问的意味,注意力似乎仍大部分沉浸在某个基因序列的优化中。
【我想回地球去看看。】她直接说出了深藏心底的愿望,没有掩饰,没有迂回。【我想念我的父母,想念我的故乡。我想亲眼看看它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意念传出后,是短暂的沉默。巢穴的低沉轰鸣仿佛都停滞了一瞬。苏雪能感觉到,那浩瀚的意志似乎完全从之前的运算中抽离,全部聚焦到了她这个小小的请求上。她在等待,等待一个理性的、基于效率的否定,等待他阐述地球的无价值与虫群目标的优先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