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瘟神骤临·十室九泣

后汉异星录 凌阅闻 3820 字 9天前

矛头直指!瘟疫不仅吞噬人命,更瞬间点燃了联盟间猜疑的火药桶!

许昌城西,紧邻水轮工坊区,有一片划拨给“格物院”的试验场地。此刻,场地边缘新挖出的几条深沟正散发着刺鼻的气味。大车倾倒下的灰白色粉末在沟中堆积,一些兵卒和征发来的民夫正戴着浸湿的粗麻布覆面,费力地将这些粉末填入深坑,覆盖在成堆倾倒而来的秽物、甚至是一些看不清形貌的席裹之物上。

浓烈的、类似石灰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司马懿(仲达)站在距此稍远的一处土坡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他新换的司空军谋掾文吏袍服浆洗得笔挺,身上带着淡淡的墨香,与坡下那股死亡与消毒混合的气息格格不入。他刚被征辟入府不久,今日不过是奉令来格物院取几份关于新式农具的图册。

坡下的景象却牢牢吸引了他。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于探究的专注。

“仲达兄,还不快走!那坑里埋的……听说是染了瘟病死掉的流民!”一同前来的同僚声音发颤,扯了扯他的衣袖,脸色惨白,掩着口鼻只想逃离这瘆人之地。

司马懿却恍若未闻。他鹰隼般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深沟,扫过兵卒们笨拙填埋的动作,扫过空气里弥漫的、试图掩盖腐败的刺鼻石灰味。他看到了混乱,看到了恐惧,更看到了一种仓促被动、但方向明确的笨拙应对。

“石灰…覆秽…隔离…”他口中无声地吐出几个字,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是那位甄夫人的手笔?邺城太医院之法?”

他脑海中瞬间串联起近日在司空府行走时听到的只言片语:邺城医馆系统、那位身份特殊的袁家儿媳、曹操提到袁绍来信时的震怒……这看似原始的掩埋防疫,背后隐隐透出来自冀州的、有组织的医疗应对模式。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哭泣和吵闹声从工坊区通往此地的土路上传来,打断了司马懿的思绪。

“娘!娘你醒醒啊!别丢下栓儿……”

“滚开!别过来!谁让你们把这瘟病带进来的?!滚出工坊!”

只见几个穿着工坊杂役短衫的汉子,抬着一副简陋门板,上面躺着一个气息奄奄、脸颊烧得通红的妇人。一个半大孩子扑在门板旁,哭得撕心裂肺。而他们前方,一群手持棍棒、同样穿着工坊号衣的匠人,神情激动而惊惶地拦住了去路。为首的一个老匠人,正是水工曹掾陈三,他须发皆张,指着那几个杂役吼道:

“陈麻子!你们兄弟还想害死多少人?!你婆娘在城里就染了病!你把她偷偷带进工坊住棚,现在好了!西棚那边倒下了三四个发烧的!工正大人昨天就下令,染病的必须抬到西边旧窑洞去!你们还敢往匠作区抬?想拉全坊几百口子一起陪葬吗?!”

“陈三叔!我…我婆娘还没死啊!那破窑洞四面透风,丢进去就只能等死啊!”被叫做陈麻子的汉子哭嚎着,想要硬闯。

“等死也比让大伙儿都染上强!给我拦住他们!把他们轰走!”陈三厉声吼道。匠人们群情激愤,棍棒向前推搡。孩子凄厉的哭喊、大人的争执怒骂、病人的微弱呻吟混作一团。

混乱的场面如同瘟疫本身的小小缩影。恐惧撕裂了秩序,也撕裂了人心。司马懿冷眼旁观着这场工坊门口的冲突,目光最后落在那担架上妇人烧得通红、布满痛苦的脸上。他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唯有拢在袖中的手指,不易察觉地轻轻捻动了一下。

“亡羊补牢……”他心中低语,视线仿佛穿透了眼前混乱的人群,投向更遥远、更寒冷的北方天穹,“只是这‘牢’,怕是早已千疮百孔。北方的‘白灾’,应当也快下来了吧……”

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开。那石灰的刺鼻气味和身后绝望的哭嚎,似乎都被他隔绝在那份沉静得可怕的外表之下。

小主,

邺城,大将军府邸深处。

即便门窗紧闭,浓烈的药味依旧顽固地渗透进来,与名贵熏香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怪味。袁绍(钱广进)烦躁地将手中一份帛书重重拍在案上,那正是他几日前派人送给曹操、暗含指责的诘问信底稿。

“废物!都是废物!”他低声咆哮,额角青筋跳动,在华丽却压抑的书斋里来回踱步。“度田!度田!该死的度田令!”他一脚踹翻了旁边一座精美的青铜灯架,发出刺耳的哐当声。

沮授肃立一旁,面色凝重如铁,下颌绷紧:“主公息怒。当务之急是防疫!清河、巨鹿两郡疫情如火,邺城昨日又报新增十七户染疾!太医院人手药物皆已捉襟见肘!若再不强力干预,恐……”

“干预?怎么干预?!”袁绍猛地转身,双目赤红地瞪着沮授,声音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嘶哑,“审配!你说!你告诉孤,怎么干预?那些世家!他们肯把囤积的药材拿出来吗?肯把家藏的良医派出来吗?肯让佃户们停下春耕去清理沟渠秽物吗?!”

被点到名字的审配心中一凛,连忙躬身:“主公明鉴,世家大族…亦有难处。人丁染疾者亦不在少数,恐慌蔓延,闭户自保亦是人之常情…此时若强行征调,恐生激变…”

“人之常情?激变?”袁绍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冷笑,指着窗外,“听听!听听这满城的恸哭!那不是人之常情!那是催命符!他们巴不得孤倒台!巴不得孤这度田令胎死腹中!用瘟疫来拖垮孤!用瘟疫来证明孤是错的!” 他猛地看向沮授,眼中是孤注一掷的疯狂,“公与!传孤将令!即刻起,邺城四门紧闭!许出不许进!城内坊市分隔,由兵卒把守!染疾者之家,门悬白布,差役每日派送基本米粮药草置于门外,严禁出入!敢有违抗者、造谣惑众者、囤积居奇者——斩!”

“主公!此法太过酷烈!恐失民心……”审配惊呼。

“民心?命都快没了,还要什么民心?!”袁绍咆哮着打断他,眼神凶狠地扫过沮授和审配,“去办!出了任何岔子,孤担着!孤倒要看看,是他们的脖子硬,还是孤的刀快!”

袁绍如同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试图用最粗暴的铁腕,锁死这座已经渗入瘟神爪牙的都城。然而,这份基于恐惧和愤怒的决绝,在无孔不入的瘟疫面前,又能支撑多久?

沮授领命而去,背影沉重。审配面如死灰,不敢再多言一声。书斋内只剩下袁绍粗重的喘息和窗外隐约传来的、此起彼伏的哭声。那哭声,正变得越来越密,越来越近。

与此同时,在邺城另一角的太医院总院内,却是另一番景象。浓得化不开的药味是这里的主旋律。庭院里临时搭起了成排的草棚,里面躺满了痛苦呻吟的病患。脸上覆着厚厚浸药粗麻布的医工和健妇们脚步匆匆,穿梭其间,喂药、擦拭、更换污染的草席。空气凝重得几乎滴出水来,只有压抑的咳嗽声和微弱的哀吟在回响。

后院一间被严格隔离的净室内,甄宓(方晴)刚刚直起身。她同样覆着药布,露出的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罩在素色麻布医袍外的深青色外衫已被汗水和药渍浸透,深一块浅一块。她刚刚完成了一例凶险的针刺放血术,试图缓解一个高热惊厥孩童的颅内压力。孩子暂时平稳下来,被健妇抱走。极度疲惫之下,她眼前甚至出现了短暂的眩晕。她扶着冰冷的药柜,深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清醒。

“夫人!您快歇歇吧!您已经两天没合眼了!” 旁边一个同样疲惫不堪的中年医官忍不住低声劝道。

甄宓摇摇头,声音透过药布显得沙哑低沉:“王医官,城西隔离坊报来的重症名单呢?药汤还够几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