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我们这些‘异常者’存在的世界。”老顾靠在椅背上,神色平静,“或者用更流行的说法——‘异能者’。”
异能者。
这个词如同惊雷,在林野耳边炸响。一直以来的自我怀疑和恐惧,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确切的、却又更加令人不安的归属。
“我……我不知道……”林野语无伦次,他将昨晚加班时对王经理做的事,以及深夜街头目睹平衡会清除灰衣人、自己情急之下可能影响了黑衣人的过程,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带着哽咽,“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很害怕……我会不会变成怪物?那个平衡会,他们会杀了我吗?”
老顾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直到林野说完,他才缓缓开口:“首先,你不是怪物。你只是……觉醒了。就像地球上某些特定的人会在特定年龄长智齿一样,只不过你长的这颗‘智齿’,比较特别。”
他拿起桌上那块铜锈碎片,用手指摩挲着:“我们这个星球,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在历史尘埃之下,埋藏着许多……‘旧世界’的残留。某种深层能量,会偶尔渗透上来,与极少数特定的人类个体产生共鸣,引发所谓的‘觉醒’。通常发生在20到25岁,情绪或身体处于极端状态时。”
“旧世界?能量残留?”林野感觉自己在听天方夜谭。
“一个早已消失的文明,细节你暂时不需要知道。”老顾摆摆手,“你只需要知道,你,林野,是那幸运——或者说不幸的——万分之一的觉醒者。你的能力,如果我没猜错,属于‘操控类’中的‘记忆编织’,一种非常稀有且强大的能力。”
“记忆编织……”
“顾名思义,你能像编织布料一样,在一定程度上修改、编织他人的记忆。当然,这能力绝非万能。”老顾的语气变得严肃,“它有几个关键限制,你必须牢记,否则就是在玩火自焚。”
“第一,它消耗‘精神力’。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一种存在于你大脑和灵魂中的特殊能量。过度使用,轻则像你现在这样,流鼻血、眩晕、短暂失忆,重则可能导致永久性的记忆缺失,甚至精神枯萎,变成活死人。”
林野想起自己忘记母亲生日的事,心中一寒。
“第二,从你的描述看,你目前只能影响短期记忆,可能局限在一小时,甚至更短。试图修改更久远的记忆,反噬会极其严重。”
“第三,对意志坚定、或者本身拥有心智防护类异能的人,效果会大打折扣,甚至无效。”
老顾每说一条,林野的心就沉下去一分。这能力并非恩赐,而是一把时刻会伤及自身的双刃剑。
“那……平衡会呢?他们是什么?”
提到这个名字,老顾的眼神明显冷了几分。“一群偏执的清洁工。他们认为异能是玷污这个世界的‘病毒’,所有异能者都应该被‘净化’——也就是清除记忆,或者直接从物理上消灭。他们组织严密,手段狠辣,是所有野生异能者和部分守序者的噩梦。你昨晚能从一个执行者手下逃脱,纯粹是运气,加上你刚觉醒,能量波动还不稳定,干扰了他的判断。但他,或者他的同伴,一定会再找上你。”
小主,
冰冷的恐惧再次攫住了林野。“我该怎么办?”
“你有几个选择。”老顾伸出手指,“第一,靠自己躲藏,祈祷不被找到。第二,去找‘守序者联盟’,一个试图在普通人社会中维持平衡,保护异能者的组织,但他们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第三……”他看了看这间堆满“旧物”的店铺,“……暂时留在我这里。”
“留在您这里?”林野有些难以置信。
“我这家店,算是个……中立地带。”老顾意味深长地说,“我经营一些‘旧世界’的小玩意儿,也偶尔为一些不愿意掺和势力争斗的‘流浪者’提供信息和帮助。我这里有一些小布置,能一定程度上干扰外界的探测。你可以在这里暂时避避风头,同时,学习如何控制你的力量。”
老顾看着林野的眼睛:“失控的能力比没有能力更危险。你不想下次流鼻血的时候,顺便把自己的重要记忆也忘掉吧?”
林野沉默了。老顾的话如同在他混乱黑暗的世界里点燃了一盏灯,虽然微弱,却指明了方向。留在这里,似乎是目前唯一,也是最好的选择。
“我……我想留下来,跟您学习。”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老顾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很好。那么,第一课……”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造型古朴、表面有着细微刻痕的银色怀表,放到林野面前。
“试着感受它。不用做任何事,只是集中你的精神,去‘触摸’它内部残留的时光痕迹。控制能力的第一步,是学会感知。”
林野依言,屏息凝神,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个旧怀表上。起初毫无异样,但渐渐地,他仿佛真的“感觉”到怀表内部存在着一片微弱的、冰凉的“空无”,那感觉转瞬即逝,却无比真实。
看着他专注的神情,老顾在心中默语:“记忆编织……没想到这个时代还能出现这种天赋。而且,偏偏是在‘零号事件’发生的这座城市……孩子,你的觉醒,恐怕并非偶然。”
昏黄的灯光下,古老的物件沉默伫立,仿佛在见证着又一段波澜故事的开始。而对于林野来说,一场关于自身、关于异能、关于世界真相的必修课,才刚刚拉开序幕。
第三章:平衡会的请柬
接下来的两天,林野的生活被一种奇特的节奏填满。白天,他像个真正的学徒,帮着老顾整理货架、清扫灰尘,听老顾用那种不紧不慢的语调,讲述某些“旧物”可能蕴含的传说与能量痕迹——尽管大多数听起来都像是民间怪谈,但林野开始学会不去轻易否定。晚上,则是他的“课程”时间。
老顾的训练方式朴实甚至有些枯燥。除了那块旧怀表,老顾又陆续拿出了几样小物件:一个纹路模糊的古老印章,一把锈迹斑斑却异常沉重的钥匙,甚至是一片颜色黯淡的贝壳。林野的任务始终如一:集中精神,去“感知”它们内部可能存在的、微弱的能量残留或记忆碎片。
过程并不顺利。十次尝试里,有八九次他什么都感觉不到,只能收获一阵阵加剧的头痛和疲惫。但偶尔,在那灵光一现的瞬间,他能“触摸”到印章上残留的一丝属于某个古代工匠的专注,或是钥匙上承载的、关于某扇沉重门扉被开启的短暂“印象”。
这些感知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让他对自己那危险的能力有了新的认识。它并非无根之木,似乎与这些流淌在时光中的“痕迹”存在着某种同源的联系。控制它,首先需要学会倾听这些细微的“声音”。
“感知是盾,也是缰绳。”老顾在一次训练后解释道,“你能感知到外界的精神痕迹,才能更好地构筑自己的精神防御,理解记忆的‘质地’,从而更精准地施展你的‘编织’,而不是像上次那样,靠着本能胡乱挥霍。”
林野似懂非懂,但他能感觉到,随着这种枯燥的练习,他脑海中那股躁动不安的暖流,似乎变得稍微“驯服”了一些。至少,它不再会因为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就轻易失控。
然而,这种短暂的、带有学习性质的平静,在第三天下午被彻底打破。
当时林野正在后院帮忙清理一些碎瓷片,老顾则在店内接待一位对某张榫卯结构异常感兴趣的客人。铜铃轻响,客人离开,店里恢复了安静。
老顾没有像往常一样继续他的研究,而是站在窗边,撩起厚重窗帘的一角,静静地看着外面逐渐昏暗的街道,眉头微蹙。
“怎么了,顾老板?”林野擦着手走进来,察觉到气氛有些异样。
“太安静了。”老顾低声道,“这条街平时这个时候,应该有几个放学贪玩的孩子,还有隔壁茶馆遛鸟回来的老李头。”
林野的心提了起来。他也走到窗边,顺着缝隙向外望去。青石板路空无一人,连平时在巷口徘徊的野猫都不见了踪影。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潮湿沉闷的空气,笼罩着这片区域。
“是……他们吗?”林野的声音有些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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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性很大。”老顾放下窗帘,转身走向柜台,从底下摸出一个小木盒,里面放着几枚用不知名金属丝缠绕而成的、造型奇特的符箓。“你那天晚上遇到的那个执行者,虽然被你干扰,但他很可能在你身上留下了某种难以察觉的‘标记’,或者,他们通过别的渠道锁定了这片区域。平衡会的‘清道夫’,鼻子比狗还灵。”
就在这时,店门被敲响了。不是顾客那种试探性的轻叩,而是沉稳、有力、带着明确目的性的三声叩响。
咚。咚。咚。
每一声都像敲在林野的心脏上。他脸色瞬间煞白,下意识地看向老顾。
老顾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他只是迅速将一枚金属符箓塞进林野手中,低声道:“拿好,贴身放着。必要时,握紧它,集中精神想象一层保护罩。能不能成,看你的造化。”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脸上恢复了平日那种略带疏离的平静,走过去,拉开了门栓。
门外站着的,并不是林野预想中那个戴着战术目镜的黑衣人。而是一个穿着普通快递员制服、面带标准微笑的年轻人。他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小、包装精致的黑色硬纸盒。
“您好,请问是林野先生吗?有他的快递,需要本人签收。” 快递员的声音爽朗而职业。
林野愣住了,看向老顾。老顾的眼睛微微眯起。
“我就是林野。” 林野犹豫着上前一步。他最近根本没网购过任何东西。
“好的,请在这里签收。” 快递员递过电子签收板,同时将那个黑色盒子递了过来。
盒子很轻,几乎感觉不到重量。林野签下名字,快递员微笑着点头,转身离开,步伐轻快,没有任何异常。
一切看起来都像是一次普通的送货上门。
但老顾的脸色却更加凝重。他迅速关上门,反锁,然后对林野说:“打开它。小心点。”
林野依言,手指有些颤抖地撕开包装纸,露出里面没有任何标识的纯黑盒子。他掀开盒盖。
里面没有炸弹,没有毒物,也没有任何诡异的机关。
只有两样东西。
左边,是一张对折的、质感极佳的白色硬卡纸,像是某种高级请柬。
右边,则静静地躺着一枚黄铜色的、子弹弹壳。弹壳表面被仔细地擦拭过,在店内昏黄的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林野拿起那张卡片,打开。上面是用一种凌厉的、仿佛用刀刻出来的字体打印的一段话:
“致新生的异常者,林野:
恭喜你踏入非凡之门。然而,力量即是原罪,异能即为病毒。
现给予你两个选择:
一、自废异能(我们可提供‘无害化’处理服务)。
二、拒绝净化,等待被清除。
二十四小时内,若未在城西‘遗忘灯塔’酒吧做出选择,视同拒绝。
——平衡会,敬上。”
落款处,没有印章,只有一个简单的、用线条构成的图案:一架绝对平衡的天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