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到林府来,一个是想让林黛玉去宫里问问这别院规章制度,另一个就是打探具体的访亲期日和对应的礼仪规矩,也可以早做准备。

至于贾宝玉,当然是死皮要脸跟着来的。

自见到林妹妹的第一眼起,他就觉着与这个妹妹似乎曾经见过,虽然这些天里没曾给过他一次好脸色。

但仙女吗,脾气大点正常。说不定就是和那些侍女一样,是以特殊的方式吸引自己的注意力呢。

有志者,事竟成!

突然,两人前方出现一仪仗,坐大轿鸣锣张伞而来。

贾政看清是北静王府的旗牌后,连忙招呼,让儿子和仆从们站到路边,弯腰低头,不准窥视。

那轿子在路过贾政一旁时,突然停下,北静王水溶掀开帘子,含笑问道:“可是工部员外郎,贾大人?”

贾政一怔,连忙拉着儿子上前行跪拜之礼,

水溶在轿内欠身含笑答礼,仍以世交称呼接待,并不妄自尊大。

随后好奇问道:“那一位是衔宝而诞者?几次要见一见,都为杂冗之事所阻。”

贾政连忙将旁边的儿子拉出来,卑微道:“这便是犬子,”

宝玉常日就曾听父兄亲友人等说闲话时,赞水溶是个贤王,且生得才貌双全,风流潇洒,每不以官俗国体所缚。

今见反而过来单独来叫他,自是欢喜不已,忙上来参见。

水溶连忙从轿内伸出手来挽住,见宝玉面若春花,目如点漆,笑道:“名不虚传,果然如‘宝’似‘玉’。衔的那宝贝在哪里?”

宝玉连忙从衣内取了玉递过去,水溶细细地看了,又念了那上头的字:“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水溶一面表示奇异,一面和宝玉闲聊几句,随后向贾政夸赞道:“令郎真乃龙驹凤雏,将来‘雏凤清于老凤声’,未可量也!”

贾政忙陪笑:“犬子岂敢谬承金奖,若真如王爷所说,那可真是我贾家之幸了!”

水溶一愣,这贾政竟然还应承这话了?莫不是个傻子?不过如此正好!

笑了笑,水溶又将腕上一串念珠卸了下来,递与宝玉道:“今日初会,仓促间也没带什么贵重事物,此是前日圣上亲赐鹡鸰【jiling】香念珠一串,权当见面之礼。”

宝玉连忙接了,回身奉与贾政,父子一起谢过。

水溶再次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寒暄两句,便和父子两人告辞离去。

等仪仗走后,贾宝玉感叹道:“爹,北静王果然和你说得一般无二,文采风流,不拘世俗之见,而且修身洁行,不愧是当朝第一贤王!”

贾政点头同意:“是啊,北静王府与我贾家是世交,到得水溶这一代,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将来我这官职升迁,怕是还要求到这北静王头上。”

贾宝玉皱眉:“爹,北静王澹泊寡欲,纤尘不染,你若是为财求官,让他为难,岂不是让人平白沾染上肮脏俗气?

说实话,我有点为你不耻!”

贾政:???

愣了一会,贾政抽出腰间皮带就要给儿子增添一番父子情谊。

贾宝玉话说完就知道不好,撒腿就跑,直接往林府冲去。

没走两步,到得门口,就见到林妹妹正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但贾宝玉的步伐渐渐慢了下来。

平静。

这是他看到少女眼睛之后,内心的最大印象。

像是深潭一般,看起来犹如镜面,但是怎么也看不到潭底。

等贾政气喘吁吁过来,也是一愣,随后按照规矩,弯腰拜见:“拜见林县主。”

林黛玉脸上古井无波,微蹲回礼:“舅舅,表哥。”

贾宝玉这才松口气,拿出一串念珠:“妹妹,这是北静王见我文采斐然,赏我的宝贝,送你!”

林黛玉皱眉。转身:“此乃是圣上御赐之物,你本就不该接受。既然接受了,就应该回府供奉以示尊敬。

你可知,这样随意转让御赐之物,可是大不敬?”

贾宝玉毫不在意笑道:“这有什么?那北静王也说了,既然东西给了我便是我的,无论是发卖还是送人,当然是我自己决定。

难道圣上这么小气,这事还管吗?”

贾政也是点点头,贾府的御赐之物多了,一串念珠而已,又有什么,大哥不就卖了不少。

林黛玉摇摇头:“舅舅这次来找我什么事吗?”

贾政有些不满:“你这说的什么话?我这个做舅舅的,没事就不能看你了?”

林黛玉微笑不语,静静注视这个舅舅。

对视一会,贾政有些尴尬,他这人读的书多,奉行君子之交,最不会的就是场面话。

“咳咳,的确有事。”

林黛玉失笑,带着两人进到府里待客厅,喝茶谈事。

半晌,贾政拎着不想离开的儿子一起出门离去。

林黛玉静静站在门口,若有所思。

那北静王在和舅舅他们谈话之时,在她看去,一点都不像表面上平澹,反而是贪婪算计,七情翻滚。

贾家这样的家族,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人物,陷入天下顶级的争斗之中,能好吗?

不过,对她来说,也无所谓。做好自己的事情,问心无愧便是。

以她现在的实力和力量,最起码护全外祖母还是做到的。

至于其他人,想要送死,难道还拦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