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日头悬在中天,西北方骤然腾起漫天烟尘。
先是十二面玄底黑幡破浪而来,每面幡上皆绣着斗大的"李"字,由西凉铁骑高举着疾驰,黑幡猎猎声如惊雷滚过大地。紧随其后的是三百玄甲重骑,马首皆饰青铜鬼面,马蹄裹着生牛皮,踏在青石板上竟无半分声响,唯余金属甲片相撞的细碎清鸣。
张鲁攥着玉笏板的手沁出冷汗,忽见队伍中央缓缓转出一辆两匹白马拉动的云纹轺车。车幔由西域进贡的冰蚕丝织就,半透明的纱帐里,隐约可见一人凭几而坐,玄色大氅下摆垂落车辕,绣着的暗金八卦纹在日光下泛着幽光。
"吱呀——"车轮悬停的刹那,乐师们手中的编钟突然齐齐震颤,发出龙吟般的长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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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鲁弓身如弯月,几乎贴住地面,玄色道袍在正午的风里纹丝不动。李儒扶着车轼缓步下车,冰蚕丝车幔扫过他发颤的指尖,带起一缕西域龙涎香。
"张天师这礼行得蹊跷。"李儒的声音裹着笑,却像冰棱子划过耳膜。他抬手虚扶,指尖悬在张鲁发顶三寸,"前日迎接益州使团时,可也是这般隆重?"
日头正毒,张鲁后颈的白毛汗顺着道袍领口往下淌。他偷瞄李儒袖中若隐若现的青铜算筹——那是当年董卓帐中运筹帷幄的物件,此刻却像悬在头顶的铡刀。
"先生说笑了!"他强撑着直起身,冠冕上的玉珠撞出轻响,"益州那是...那是误会!"话音未落,三百玄甲重骑突然同时按刀,金属摩擦声惊得城楼上的麻雀扑棱棱乱飞。
李儒的笑意更深,眼角皱纹里却结着霜。他踱步到张鲁身侧,玄色大氅下摆扫过青砖上未及清理的蜀锦碎屑,"误会?"尾音拖得极长,惊得张鲁腰间的玉珏当啷坠地。
李儒指尖悬在张鲁发顶三寸,任他弓着背僵在原地。余光瞥见张符宝攥紧绣帕,杏眼圆睁盯着自己,倒比城楼上猎猎作响的玄旗更扎眼。
"来来来,小符宝。"他忽然展眉轻笑,广袖一挥惊起满地玉珠,"你亲自来迎我,我好大的面子哟!"
符宝跺脚上前,锦鞋碾碎脚边的蜀锦碎屑:"你这老头好生无礼!"她挡在父亲身前,发间步摇晃得叮当作响,"我汉中与西凉本是平礼相交,何故要我爹爹出丑?"
张鲁僵在半直起的姿势,喉间溢出声干涩的笑。李儒却抚掌大笑,青铜算筹从袖中滑落,在青砖上撞出清越声响:"哈,小姑娘生气了。"他虚扶张鲁起身。
张鲁用广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抬眼却见李儒背对着自己,正踱步到张符宝面前。玄色大氅扫过女儿的裙摆,惊得她往后退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