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他开口,声音在风雪中带着一丝沉郁,“陇西安稳了。您当年护着的这片土地,如今还在,百姓们能在田里种粮,孩子们能在屋里取暖,不用再怕异族的马蹄踏进来。”
他望着墓碑,像是对着一位久未谋面的长辈絮语:“这些年,中原乱得厉害,比您离开时更甚。天子昏聩,朝堂糜烂,天下百姓流离失所……或许当年,您心里的那份焦灼,是对的吧。这大汉,是真的腐朽到了根里。”
他深吸一口气,风雪灌入肺腑,带着刺骨的凉,眼神却愈发清亮:“既然刘家给不了天下百姓安宁,那这担子,便由我来挑。我会让西凉铁骑踏遍中原,不是为了争什么名号,是为了让更多人能像陇西百姓这样,有田种,有屋住,不用再怕战火。”
话锋一转,他语气柔和了些:“前两年,草原上出了个厉害的部族,敢来犯我西凉,我带着弟兄们杀进草原,把他们打垮了,草原至少能安稳数十年。白儿一直在长安等着,这次回去,我便与她完婚。”
说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笑,带着几分年轻人的坦诚:“不过太师您是知道的,我这性子,或许太过贪心,心里记挂的女子,不止她一个。但请您放心,我定会待她们好,不会负了人家。”
最后,他声音低了些,带着难以掩饰的感念:“还是要谢您。当年我不过是个毛头小子,空有一身力气,是您看中我,给我机会,让我知道什么是担当,什么是守护。这份情,马超记一辈子。”
话音落时,眼角竟有泪光闪过,混着飘落的雪花,在脸颊上融成细痕。
周围的将领们早已默默将坟茔周边的积雪打扫干净,董璜见状,上前一步,声音温和:“大王,天寒地冻,您在这儿站了许久,心意太师定然知晓了。风雪这么大,他老人家若是在天有灵,也定会心疼您。随我等回营吧。”
马超望着墓碑,又伫立片刻,才缓缓点头:“走吧。”
转身时,风雪依旧扑在脸上,却仿佛少了几分寒意。他知道,有些过往的印记,不是羁绊,而是支撑他往前走的力量。众将紧随其后,踏雪返回营地,留下那片松柏林在风雪中静静矗立,守护着一段尘封的过往,也见证着一个新的开始。
酒宴的余温尚未散尽,帐外的积雪已覆了半尺。马超清晨起身时,董皇正领着几名县吏在帐外候着,手里捧着厚厚一叠文书,皆是陇西内政的明细。
“大王,这是您要的户籍、田亩清册,还有今年的赋税账目,都核过三遍了。”董璜将文书递上,语气里带着恳劝,“您才歇了一日,何苦急着走?再留几日,让属下尽尽地主之谊,也让弟兄们喘口气。”
马超接过文书,翻了几页便合上,目光落在帐外整装待发的铁骑上,沉声道:“百姓刚喘过口气,不能再被徭役折腾。赋税减免三成,徭役暂停半年,让他们安安稳稳种好春田,这是死令,你务必盯紧了。”
董璜连忙应下:“属下记下了。可长安那边……”
“长安的事更急。”马超打断他,翻身上马,铁靴踏在雪地里,发出沉闷的声响,“我走后,若有部族敢趁机滋扰,不必请示,直接打回去。记住,百姓要的是安稳,不是空谈。”
董璜还想再劝,见马超已扬鞭示意出发,只能领着属官跪地相送:“恭送大王!属下定不负所托!”
马蹄踏碎积雪,铁骑如一道黑色洪流,向着东方疾驰。马超回头望了一眼陇西城头,那里的守军正挥手告别,城楼下的百姓不知何时聚了些,远远地朝着队伍的方向叩拜。他勒住马缰,对着那个方向拱了拱手,随即调转马头,再没回头。
风卷着雪沫打在脸上,马超将披风裹得更紧了些。他知道,董璜能守住陇西的安稳,而中原的乱局,还等着他去撕开一道口子。身后的铁骑踏过雪原,留下深深的蹄印,像是在冻土上刻下的誓言——这天下的疮痍,总要有人来缝补,哪怕踏遍风雪,也不能停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