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他抹了把脸,继续说道:“丽儿,不是我不想来见你。我九死一生昏迷数月才醒来,攻入长安后本想立刻来接你,却听闻伯符为了报我的仇,死在了讨伐的路上。我怎能不去为他报仇?”
“可我刚整理好大军,又接到急报——西凉被异族入侵,不止西凉,并州、西羌,尽皆沦陷。
马超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声音里裹挟着难以抑制的痛苦与悲愤,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每个字:“整整三十万异族铁蹄踏破西北边境,烧杀抢掠,百姓流离失所,尸骨堆成了山!那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是我的根!我怎能坐视不理?”
他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尸横遍野的战场:“我带着将士们连番死战,硬生生把那些异族赶出了边境!次年开春,我又带军杀上草原,整整两年,把鲜卑老巢搅了个天翻地覆,屠了他们百万部众,就是要让这些豺狼知道,中原大地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撒野的地方!”
沙摩柯猛地站起身,双目赤红,死死盯着马超:“所以国事为重?兄弟为重?所以你就忘了丽儿?忘了她在等你?忘了她的死,忘了她还给你留下了这个儿子?”
“我没忘!”马超低吼,眼眶赤红,额头上青筋暴起,“我夜夜梦见她!梦见她倒在血泊里,嘴里还喊着我的名字!梦见越儿哭着喊爹爹,问娘亲去哪了!”
他一拳砸在旁边的石柱上,石屑飞溅:“可我身后是万千百姓,是万里疆土!我退了,谁来护他们?我只能往前冲,哪怕心里被剜去一块,也不能退!”
马越抬起头,小小的身躯站得笔直,他看着马超,眼神里有不解,有委屈,却没有恨:“娘亲是英雄,她为了保护孙绍弟弟而死,我知道她很勇敢,从没有怪过你。我也一直以你为荣,你为了天下,为了百姓,出生入死,觉得爹爹也是英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马超身后随行的几位女子,声音低落下来:“可今日你带这么多人来,她们……她们是谁?你已经忘了娘亲了?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马越的声音像淬了冰的石子,砸在寂静的墓园里,每一个字都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尖锐与痛彻。他仰着头,死死盯着马超,那双眼睛像极了当年的莎丽尔,清亮却燃着怒火。
马超猛地僵住,身上的甲胄仿佛瞬间重逾千斤,压得他脊背佝偻。他想伸手去碰马越的头,却被少年狠狠甩开。
“越儿……”他声音嘶哑,喉结滚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身后随行的女眷们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他们与马超真心相爱,可是对于马越来说,她们却是那群坏人。
周瑜上前一步,沉声道:“越儿,你爹不是……”
“叔父!”马越猛地转头,眼眶赤红,“我娘死的时候,你也在!母亲保护了孙绍和我的安全,母亲是用命在爱着他,可是如今呢?他身边根本就不缺女人!”
马超的胸口剧烈起伏,指节攥得发白,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贴身的内衬,那里缝着一块磨得发亮的丝帕,上面绣着歪歪扭扭的“越”字,“我带着它杀了三年,从西北到草原,那些踏过边境的异族,没有一个活着回去!”
“那又怎样?”马越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我娘能活过来吗?她能看见你扫平草原吗?她只盼着你能陪她过一个上元节,你连这个都做不到!”
这话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马超早已结痂的伤口。他猛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莎丽儿的墓碑前,发出“咚”的闷响,震得周围的野草都在颤:“是我对不起她……是我对不起她……可我身后是百万生民,是摇摇欲坠的边境线,我退一步,就有万家人像我们一样家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