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多少羊毛?”
满珠习礼还是转不过这个弯来,瓶子只好把话说得最明白最明白了,她拿起马鞭,用鞭柄在地上画了一个圈,“这是察哈尔台吉送给雷音寺的草场,原来嘛,可以养两百只羊,雷音寺的佛奴大概二十多人,管着这些羊,这些羊的出产大概能够雷音寺里八十多个僧人吃的,这八十多个喇嘛,二十多个是察哈尔台吉的亲戚,剩下六十多个,都是附近牧民家里的儿子,牧民们也给他们送吃送喝,这样一年下来,上头的大喇嘛吃香的喝辣的,下头的小喇嘛也饿不死,这块草场虽然什么都不剩下,没有什么能到台吉面前的,但你瞧,至少养活了一百多口人啊。这可比把草场给牧民放牧来得强,这样的草场,如果给牧民的话,最多也就是三十多口人,□□顶毡包顶天啦。”
这里的算数,虽然对底层的牧民来说或许有些复杂,但满珠习礼还是听得懂的,他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盘算着说,“难怪兄长和父亲、祖父都喜欢给喇嘛庙送草场……”
红教的喇嘛庙,收徒的人数没那么多,因此台吉们送草场的手笔就小,但瓶子是知道黄教这里的台吉多喜欢送草场的,喇嘛越多,境内就越安稳,草原里就不会有部落互相打架的事情,比起来,损失一块草场的收益就很无关紧要了,因为只有寺庙的草场,能够做到二百只羊对应一百个人口,按鞑靼人的惯常做法的话,一户正常放牧的人家,一个人口至少要对应五只羊。
一块草场,一年给大汗带来多少收入呢?哪怕是直属他的草场,也不过是几两银子,甚至还可能看不到钱,只有一些实物供奉,他们当然不看在眼里,但那是从前了,瓶子说,“从前汉人也没有来收羊毛啊,也不收鞑靼的年轻人去干活……你就说吧,现在,要是台吉们把喇嘛寺里的年轻喇嘛,都打发到边市去干活,光只从这二百只羊的羊毛上来赚钱,一年能赚多少呢?”
“这!”
满珠习礼一下说不出话了:一只羊一年能出十五斤羊毛是不多不少的,按一个人管十只羊来算,二十个人,一年能让台吉多添三千斤的生羊毛!这是……这是……按生羊毛120文一斤的价格来算,这是三百多两银子!
三千斤的生羊毛,对于大汗当然不算什么,可在台吉来说,就是不小的收入了,而且这还只是羊毛而已,要是台吉把喇嘛们打发去边市干活之后,还从他们身上抽人头钱,不要多,一个人一年抽一两银子,那就又是一百多二百两银子的收入了,里外里,这里是五百多两银子,哪个台吉能无动于衷呢?就算是满珠习礼他们旗,也不能说就富裕到连这笔钱都不看在眼里了!?“从前汉人没来收羊毛的时候,草场压根就不怎么值钱,给就给了,无所谓的事情,男丁们也乐意做喇嘛去,可现在呢?台吉不给草场了,年轻的男子汉,也不想做喇嘛了,那寺庙哪能不荒废呢?”
瓶子还明白了的一个道理,那就是虽然有这么多实在的考虑,让寺庙荒废,但人们总是喜欢找个理由来证明自己的行为很正当,因此,林丹汗的改信就是个很好的借口——因为不需要黄教了,所以改信,因为上头改信了,所以鞑靼人就跟着都另寻生路,也不用怎么担心触怒大喇嘛,肯定还会有人执着地跟随着大喇嘛,也会有大喇嘛想要反对这样的改变,但这些人应该是不会多的,至少没被瓶子他们碰见。
“原来是这么回事!”
乌云其其格也听懂了,她眨巴着眼说,“难怪现在都没有喇嘛了,就算台吉们不开口,牧民们也不乐意了啊,把孩子送去边市做活,还能带点吃的回来,可比做喇嘛实惠。这要是学会了说汉话,看拼音,把养羊手册带回来了,家里没准还多剪几斤羊毛呢!”
“可不是?台吉们不开口,牧民们都不乐意,就算大汗不改信,台吉们看中了羊毛生意,为里头的利发了狂,也会想方设法地逼大汗把喇嘛们逐走,好让他们名正言顺地收回送给喇嘛的草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