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尔马现在已经证明到了费尔马小定理了是吗,还挺快,等等,我搜一下,哦,原本历史上也是这几年前后的事,那还行……他算是最专心于本行业的一个了吧,其余人或多或少都有点跑偏,不知道伽利略和笛卡尔来了以后会如何……嗯,还有这年代有名的人才都还有谁?估计得是看到了才知道了。”
云县公廨,谢双瑶的房间里灯火通明,有了发电机,现在至少她是可以尽情地使用电力,不是仅仅局限于台灯和笔记本电脑了,只要配上一个大容量的充电电池做稳压器,电扇已经不在话下,空调甚至也不是不能想一想,不过,这么多年下来,谢双瑶其实也习惯了夏天的酷暑,她也不想搞什么享乐主义扩大化,所以空调暂时还是没拿出来用,比较便携的空调扇就时常露面了,在过去的那个夏天,空调扇还是提高了不少生活质量的,目前她给自己定的目标,是在羊城的住处里安一台空调——如果她能常住羊城的话,虽然看现在的态势,羊城这边刚建完,说不定就要去建金陵,又得迁都了。
在费尔马的名录下恶作剧地做了个备注,【大定理还没证出来吗?】,她就算是结束了这一轮的学生状态盘点。现在谢双瑶的工作当然异常忙碌,买活军马上要出兵去接收江南了,她这里大事小情不会少的,不过谢双瑶还是坚持把时间分成几份,主持农学研究、教导先锋课程,这都是没放下的点,说到底,她如果折腾出一些农业技术的落实,对买活军的帮助肯定要比政治上这边多开几个会大得多。
至于说在一些难点课程上去关注和点拨天才学生,也是如此,这是只有她能帮得上忙,且意义非常深远的事情。比如说沈君庸,这个书生虽然有才华,但是在谢双瑶给他上课,让他去组织金融教学之前,他充其量只能算是个有趣的路人甲,对于历史没有丝毫影响。
可一旦谢双瑶把金融是什么告诉他,并且找了一些能让他理解金融这东西的资料给沈君庸自学之后,沈君庸就知道该怎么去教学生,去培养金融人才,也就意味着买活军这里的金融现象不再是野蛮生长,至少期货交易所这样的尴尬事件不会再发生了,有了金融人才,立法时才有专家意见参考,至少不会出现更士署把期货交易所的玩家关了一个多月,也不知道该用什么罪名进行处置的无措。
期货交易所的事情,最后还是谢双瑶出面,把几个替罪羊定了操纵市场、囤积居奇之罪,把他们送去挖煤,才算是收了场。谢双瑶就是在那时候知道,该来的东西肯定都是会来的,你不做准备,只会来得更野蛮,更混乱,随着工业化、现代化、城镇化,金融业也必然会随之蓬勃发展。她没本事把这些东西扼杀在摇篮里,它就是人类本性的一部分,能做的只有提前准备好笼头,一出现就给它套上。
如此一来,沈君庸这样,被她选出来给各种学科奠基的人员,就显得很重要了,谢双瑶必须亲自给他们上课,才能保证自己的意思和思路传达无误,这样,她就不得不调整自己的时间,在政务执行上再把手撒开一些,如果说以前还能管到县这个级别,现在就只能管到州了,州以下的事情,她只能相信自己设计出来的系统去自己运行,再时不时地来个大杀毒,腾一腾系统里的运行垃圾——以前她对于各种运动是非常不以为然的,但现在谢双瑶明白了运动式整顿的必要性,有能力运转杀毒程序,总比什么都不管,放任自由要好得多了。
人才,还是非常的缺人才,各个方向都缺,地理人才缺,去袋鼠地的船队就是因为远航人才不多,培训比较缓慢,包括李魁芝的虾夷地开拓,也是开展得很艰难,去了一年还没过完,就有很多人跑回来了,一问之下,虾夷地的日子也不好过,也受到气候的影响——“你说那个鬼地方,连住在那里的虾夷人自己都在南迁去本州!我们还搬迁过去建城,这不是在找死吗?!”
气候上的影响,渐渐是显出来了,而且伴随了史书上不会有的丰沛细节,比如说虾夷地的原住民南迁,谢双瑶在原本的世界中是不可能了解的,但现在看却非常合情合理了,因为虾夷地去年冬天下了一个月的大雪,要不是李魁芝还有点本事,又受过培训,灵机一动,组织跟随的移民建冰屋,他们一定会有人被冻死的。又是干旱,又是极寒,虾夷地的原住民活不下去了,不往南迁徙怎么办?
不仅仅是虾夷人,甚至更北一些,苦叶岛那块,乃至通古斯沿海那片,更往北,北极圈内的因纽特人,也有南迁的,当然,就几百人,如果不是李魁芝一干人去了虾夷地,也有人在苦叶岛勘察地理,华夏这边都不会注意到这点,但要考虑到,因纽特整个族群,在几百年后也就那么几千人,几百人南迁,这数目已经不少了,可见北方的气候现在究竟严酷到了什么程度。
按谢双瑶派去苦叶岛的地理勘查小队传回来的报告,水银温度计都不够使了,也就是说,低温已经低于零下三十九度,至于再往多低测不出来,得要更先进的温度计去才能给出具体数值,按照谢双瑶的估计,苦叶岛还是岛屿,要比内陆暖和一些,建州女金去通古斯定居的那批人,在冬天需要面临的可能是零下五十度的严寒。
零下五十度的严寒,搭配着的就是今年福建道、广府道明显凉爽的夏天,甚至谢双瑶感觉一个空调扇就足以度夏了,最高温普遍在35c左右,也没有几天,30c的天居多,大多数百姓都认为今年的夏天是很宜人的,配合上水泥房较厚的墙体,很多人一整个夏天都还盖着被子哩,前几年热得晚上在院子里睡竹床的事情,似乎很快已经淡化为回忆了。
百姓们欢度着这个凉爽而丰收的夏秋,而谢双瑶等管理层,却是庆幸于他们及时地开始了南洋方向的开拓,从农业角度来说,这个高温天气已经是双季稻的极限了,明年的天气如果再凉下来,福建道、广府道和鸡笼岛,这些老华夏领土的最南端,减产是不可避免的,可能只能改种单季稻和耐寒作物,譬如土豆、小麦作为补充。好在他们拿下了南洋,否则买活军政权的一大基石——永远充足的粮食供应,就要因此动摇了。
缺人啊,南洋也缺人,其实通古斯那里也缺,因为气候的关系,那边的建州人有点儿无处可去了,往南去草原吧,草原也闹灾荒,打入关内没这个本事,又需要吃的……怎么办?他们只能向买活军求助,希望用矿产和买活军换粮食——矿产那里来呢?他们希望买活军派出专家来勘矿,并且教他们开采,甚至邀请买活军把重刑犯流放到通古斯去采矿,由建州来确保他们的安全,在罗刹人的虎视眈眈下保住矿产……是的,想要站住通古斯可不容易,因为气候的逼迫,罗刹人也在开拓他们的实控范围,谢双瑶对于他们出现在通古斯并不诧异,历史上,罗刹人顶着低温,就是在这个时期于通古斯搞开发呢!
童奴儿还真有点本事,隔了千万里,也算是号住了谢双瑶的脉,知道她大概率是舍不得通古斯这块资源宝地的。谢双瑶心想,在这个严酷的时代,能折腾出一番动静的人真的都不简单,这个老头子不肯南下,宁可顶着低温去通古斯,居然也没被冻死,还给儿子们出了这个主意。虽然敏朝帮助建州人在通古斯落脚,也是之前承诺过的,但承诺要兑现,还要更细致的谈判和更赤裸的利益交换,建州人一发现罗刹人也在窥伺通古斯和他们的聚居地,就直接想到了用武力来换粮食的做法,愿意做通古斯的戍边人,这思路还挺灵活的……
只要这个口子一开,流配宁古塔以后就变成流配通古斯了,甚至把思路打开点的话,矿工除了挣工钱的自由民,苦刑犯之外,说不定还会加入被捕的罗刹战俘什么的,只要有罗刹人到通古斯来定居,建州人就可以入侵村庄,把人捕回去做矿奴,毫无疑问,这能促使通古斯矿业的发展,对买地和建州双方都有利,对建州的好处要更大得多,不管他们最开始是因为什么原因来到这里,处于什么地位,住久了,这块地方就是他们自己的了,谢双瑶对于这个套路是很熟悉的,她在这件事上也给了自己的答案:想要粮食,可以,买活军愿意和自己人做买卖,但要注意的是,买活军也只喜欢和自己人做买卖。
什么叫做自己人呢?说汉话,穿汉衣,承认自己是华夏子民,遵循买活规矩的就是自己人,在此之前,通古斯建州的贸易额度是有限的,并不足以让他们在通古斯极速壮大,买活军也不会卖给他们太先进的武器,他们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和罗刹人争斗。而如果他们愿意遵循买活军的规矩,那么买活军的规矩就会要求他们,对于罗刹平民不能任意劫掠——倒是可以用粮食来诱惑他们加入己方阵营学习汉语,这民族都是留好空的,罗刹族本来就是华夏百族的一份子。
看吧,最后还不是又着落在粮食上了?事实上,现在买活军之所以呈现出如此强势的姿态,就是因为他们在这个艰难的世道中拥有独一无二的粮食生产能力,所以各方势力才对他们又爱又恨,一边忌惮他们,一边又想方设法地和他们打交道。买活军决不能丢失这种生产力,所以——幸好他们先去了南洋,已经去了南洋,谢双瑶都无法想象,如果按照旧计划先去的北面,这会儿临时临头去开发南洋的话,在最初几年勒紧裤腰带的时候会有多少人被历史的裤腰带给勒走。
有了南洋,现在的发展思路就非常清楚了,北方今年的流民数量虽然多得超出预计,但南洋就是个无底洞,什么人才都能吸纳,不像是通古斯、虾夷地和袋鼠地那边,他们稀缺的是能人,南洋这边,只要是个壮劳力就缺,卡脖子的反而是运力:船运很好用,可船运能力是有限的,爆产能也来不及,没那么多水手,所以大量的人还是只能走陆路,这也就意味着买活军要组织华夏历史上规模最大的长途迁徙,从北方各地受灾地区,经过运河沿岸汇聚到福建道,再从福建道南下经过广府道、彩云道等地,横穿山区,从现在正在交战中的安南国经过,到达占城港附近的移民地区!
谢双瑶现在不去想有多少人会因为迁徙的艰苦和气候的变化死在路上——人总是要死的,这样会死,那样也会死,她要确保的是活下来的绝对数目胜过留在当地。只要多活10的人,行动就是有意义的,如果能多活上一半,就可以视为是伟大的成功,值得为此付出更多的政治资源——比如,为了确保迁徙顺利,必须打通的安南走廊,这就意味着从此安南的政局更加复杂,买活军,以及他们驱策的知识教要跟着入场了。
人……人真的不够,这里不够的是合格的买活军士兵,谢双瑶事前没有想到今年的受灾区域会这么广,流民会这么多,她对于历史的认识毕竟不可能具体到某一年,她只知道关陕地区一百多年前有过一次大地震,但不知道余震一直持续到现在,也不知道关陕的混乱和地震其实依然有关,更不知道关陕前几年安稳了不少,要归功于黄来儿和张秉忠折腾出的羊毛贸易,以及流传过去的土豆。
而今年陡增的关陕流民,也正是顺着羊毛商队走出来的生命通道,找到了一条活路,如果在原本的历史上,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只会悄无声息的饿死在大旱里,少数活不下去的人则会落草为寇,再一次掀起关陕的乱局。
……买活军激起的涟漪,不知不觉,扩散着、回荡着,带来的变化已经到了谢双瑶都分辨不出的程度,她自己有时候也被她带来的影响所牵累,譬如现在,意料之外的流民,就让谢双瑶手里的兵力一下有点儿捉襟见肘了,她抓着短发,结束了对学生名录的批改,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今日的战事通讯——人,其实还是能挤出来一些的,但那就是要缩减对江南战线的兵力供给,这取决于江南州县的抵抗力量,如果江南州县战意坚决,谢双瑶就很难抽出手来打开安南走廊,流民甚至会卡在大江沿岸造成拥堵,这就又要考验后勤了,但如果江南这里进展得很顺利的话,或许这些新规划出来的血脉也能奔涌得顺畅一些,所有人的烦恼就都少得多了。
“得看江南官员的脑袋有多硬了。”她喃喃自语,点开了文件,“希望小皇帝打的模子,对他们能有所启发……就算还有死硬派的话,在那些砍头队‘出击’的时候,他们应该也都全明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