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桥听了陆严河的话,露出些许诧异之色。
“很突然吗?”
曾桥问:“那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处理?”
“其他的都没有问题,我会在桥哥你的基础上再加两个动作,第一个动作是上车以后,先下意识地给自己系安全带,手刚拿到安全带准备系的时候,松开它,再用手狠狠地拍到方向盘上,给情绪爆发一个短暂的压缩。”陆严河毫不藏拙地按照自己的理解说道,“第二个动作,是在我掉眼泪的时候,不低头,低头的动作有点给人设计感了,这是一个人在车里,也没有别人看见,不用下意识地用低头的动作来掩饰自己流眼泪这件事。”
陆严河说完以后,看着曾桥。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我已经代入了陈河的视角,所以会从陈河的性格和习惯来做判断。”
曾桥却摇头,“不,你说得很对。”
陈玲玲也点了点头,“严河刚才所说的是对的,你再调整一下,等会儿我们再拍一遍。”
曾桥没想到陈玲玲竟然会让他再演一遍。
陈玲玲说:“等会儿这里我还想再加一个镜头,你流眼泪的时候,我想让陆严河出现在你的眼前,陆严河没有看到你,从前面走过去,但是你看到了他,在你意识到你过去的行为也是陈河这悲惨人生的推手之后,你再看到他的那一瞬间。”
曾桥闻言,一时蓦地仿佛遭到雷击一般。
这个镜头,光是在他脑海中想象出来,都让他一阵战栗。
好的演员,当然各有风格,各有擅长,但有一点肯定是共通的,那就是想象能力和共情能力。
陈玲玲讲完之后,这个画面就已经在曾桥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都不用专门去构设。
陈玲玲转头看向陆严河,“帮曾桥搭一下这场戏吧,正好你也来了。”
陆严河毫不犹豫,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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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新加的这场戏,直到三个小时以后,陆严河才拍上自己正儿八经的第一场戏。
不过他也没有什么意见。
他在片场总是能找到很多的事情可以做。大段的时间用来看书,小段的间隙则用来回复一些邮件和消息,或者是思考一些也许能用到后面剧本中的点子。
陆严河跟曾桥拍完两场戏,已经是傍晚的时候。
曾桥就可以收工了。
但陆严河还不行,他后面还有好几场他单人的镜头要拍。
所以,跟曾桥拍完以后,陆严河就准备先去吃晚饭。
曾桥忽然叫住他。
“桥哥,怎么了?”陆严河有些疑惑地看着曾桥,问。
曾桥往前一步,忽然单手抱了抱陆严河一下,手在他背上拍了拍。
“之前那场戏,多谢你帮忙。”
“这还跟我客气什么,如果我有需要,桥哥你肯定也会帮我的。”
“我说的不是搭戏,而是你给我提的建议。”曾桥笑了笑,似乎有些无奈,“我现在每次问别人演得怎么样,别人都只说演得好,很难再听到一些真话了。今天难得从你这里能够听到一些真正的建议。”
陆严河不好意思地一笑,说:“桥哥,你不介意就好,你说完了以后我还有些担心是不是我说错话了呢。”
“以后有这样的建议,多给我提一提。”曾桥说,“演戏就是需要对手演员的刺激,我跟你拍这部戏,得到了很大的刺激,让我有很多的创作想法。”
陆严河听曾桥这么说,开心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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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桥上了自己的保姆车,一天戏演下来,他感觉自己已经精疲力尽,回酒店以后,他也只想早点休息。
他的助理说:“桥哥,你不生气吗?”
“生什么气?”曾桥闭着眼睛问。
闭目养神。
助理说:“陆严河他当着导演的面给你提建议,明明你才是前辈。”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人家说的是真话,还对我有帮助,我感谢他还来不及。”
“可是他这样做不是很傲慢吗?”
“傲慢?”
“反正我是觉得,除非是你的前辈,否则谁有资格指导桥哥你怎么演戏啊?”助理有些愤愤,“外面的人夸他几句演戏有天赋,他还真就端上了,以前也没有见过他敢跟你提建议。”
“你这是小人之心了啊,对我来说,甭管前不前辈的,能够真正提出一些对我有帮助、有用的建议,我就满意。”曾桥说,“严河他大可以不用跟我说这些,可他说了,我就能重新调整,用到我的表演中去,最后呈现在观众面前的效果就更好。什么话对你是真正有用的,有帮助的,这你还分不清楚的话,趁早退休吧。”
助理瘪了瘪嘴。
他心想,你现在就嘴硬吧。
等《沉默之河》播出以后,你们这个双男主的戏,互相不打架、没摩擦就见鬼了。
现在装什么朋友情真啊。
曾桥并不知道他的助理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他只是有些烦躁,本来今天拍戏就已经很累了,回去的车上还要听助理讲这些。
他现在只想好好地清静一会儿,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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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陈梓妍知道陆严河说的这些话以后,也再一次恨铁不成钢地白了陆严河一眼,说:“但凡换一个心眼小点的,这个时候就已经把你记恨上了,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听真话,哪怕你的真话是对他好。”
陆严河:“可是当时导演让我说,我也不能违心地夸他演得特别好啊,我当时就是觉得他演得有点刻意了。”
陈梓妍:“那也轮不到你来说,导演不是在那儿了吗?导演让你说,你就随便说两句敷衍一下好了,哪能轮得到你一个二十岁的小孩去给一个成名已久的演员提建议?就算你是天才也不行,这种人情世故的东西,你必须记在心上。你在演戏的时候做个艺术家,百分之百地投入,我都不管你,但在演戏之外,你可别跟我来艺术家那一套,不会好好说话的人,走到哪儿都不受待见。”
陆严河被陈梓妍说得满头大汗。
“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陈梓妍见陆严河认错,这才终于说到了今天这通电话的正题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的开幕式咱们就不参加了,要不然我们得在那儿多待七八天。”
“行,这个你安排就行,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