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说:“那你为什么不让他去拍一部他想拍的戏呢?”
“因为他的演技没有那么好,他在我给他挑的这些戏里,都可以表现出很出色的演技,这不意味着他什么都能演!”连寻不满地说,“你看看陆严河,他会演戏,傻子都看得出来,他什么都能演,那他当然演什么都不怕,就算他去演个反派,也能演得很有魅力,可黄楷任有这个能力吗?”
“他都没有演过,你怎么知道他没有?”
“我是他的经纪人,我要是连他有没有这方面的能力都不知道,那我不是白干了?你别以为我真就把他当个赚钱的工作,我告诉你,我是真把他当兄弟,你以为我就是唯利是图、见钱眼开吗?我一样希望他事业发展得好,未来能够达到一个高度。可是,人都有自己的局限,你也要看本身是什么材料,一个摆明了是走明星道路的人,你非要他走演技派,吃不了这碗饭,何必硬吃?”
朋友笑,说:“你这话说的,谁不想让自己达到更高的高度呢?”
“谁说演技派的高度就一定比明星的高度高了?”连寻非常不满地说,“这都是你们这些人吹出来的,这是娱乐圈,是演艺圈,不是话剧舞台,也不是什么表演艺术圈。这就是一个造星的舞台,就算是吹演技派,也是为了造一个演技派的星。过去这么多年,每一个响当当的传奇、大明星都是演技派吗?业务能力是要有,可要真是选演技派,那就都去话剧舞台上演好了。影视剧都是时势造英雄,不是演技造英雄。”
“你这么说,可是别的人不承认啊。”
“可黄楷任他怎么就看不明白这一点呢?他看到陆严河突然冒出来,就热血又中二地觉得自己也可以。”连寻恼火得不行,“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在背后怂恿他,觉得他也有那个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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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楷任坐在一个角落,完全就是一个观众的角色,安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一切。
化妆师在给陆严河和陈碧舸补妆。
两个人这个时候形象上都应该要有一些狼狈,因为是连夜跑出来的。
黄楷任听到陆严河说:“其实我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嘴巴再干一点?”
化妆师扭头去看王重。
王重就站在他们跟前。
他说:“太干了也不好看,这个时候我不想让你跟她的画面不美,夜里的这段戏,是整个故事最有故事感的时候,太写实了不好看。”
陆严河笑了笑,没有反驳。
这个故事,是在民国背景下,一个少年暗自喜欢上了隔壁家的夫人,她的男人战死,成了寡妇。
而她男人的上司——一个杀人如麻的军阀却威逼她嫁到他府中做小妾。
少年冲动之下,一个夜晚,带她私奔离开,女人跟着他一路夜奔,夜宿一座古庙,听他讲默默喜欢她的故事,讲到他靠在墙上,沉沉睡去。
黎明之前,女人起身,将自己的斗篷盖在少年身上,只身回去,嫁给了那个军阀。
没有太多的故事性,全是意境和氛围。
对演员来说,就很难演。
可是对有能力的演员来说,就有很大的发挥空间。
“你带着你一直喜欢的夫人逃跑,这只是故事的壳子,但我不想拍一个现实主义的画面,这一天晚上,就像是一场猝然的烟火,发生得很突然,可即使如此,你们的狼狈、你们的紧张不安也都是交织着一种急速升起的、突破了常规的束缚和限制的热烈,你们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就像是一只被困在蛛网上的蝴蝶,终于在这个晚上挣脱了出来,向着篝火飞去,那样一种画面。”
陆严河认真想了想,点头。
“冲动和热烈,带着一种少年式的、理想主义的激情。”
陈碧舸说:“我已经有了想法,实际上,这个短片里,从头到尾我都没有主动做过一件事,短片的视角是少年的视角,从少年的视角里,我是端庄大方的,是温婉持重的,导演你想要有一种梦幻般的热烈,那实际上在这样的热烈里,我依然是沉静而寡言的,我想要演出一种没有呼吸的、宛如一个画像陪在少年身边,仿佛这一切就像是他的一场梦境的感觉,只到最后黎明时分,这个短片的视角才发生变化,我有了第一次主动的行为,离开他,重新回去。”
“我对他有一种绝对不仅仅是爱情的包容,甚至,在我的理解中,我对这个少年其实没有爱情。”陈碧舸说,“我只是在他的身上看到了曾经陪在我身边的那个人,在他身上代入了我死去的丈夫。”
王重沉沉地叹了口气。
“我就担心你会这么设计。”
“嗯?”陈碧舸一愣。
“但我喜欢你对这个少年,是有动心的。”王重说,“你代入死去的丈夫,在少年的身上看到了你丈夫的影子,对他有一种包容,这些都可以,我都不反对,你自己发挥就行,但有一点,她对少年一定是要有动心的,要是没有这一层在,我觉得这个故事就俗了,你可以演得复杂,但你不能演得太有逻辑性,去减少观众的不适感——你自己也仍然觉得,你年纪比他大很多,要是你真的喜欢上他了,或多或少别人都会不适应,所以你才给自己设计出了这一条逻辑线,你能说服自己,也能说服观众。”
王重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陈碧舸的这条人物逻辑线。
“但我们不是在拍一个讨好观众的片子,哪怕有一点点冒犯,我希望这个短片是能有一点非常规的东西的。”
陈碧舸陷入沉默。
陆严河见状,也闭上了嘴,保持安静,给陈碧舸思考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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