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邵良早已没了昨晚的嚣张和癫狂,只是沉默不语,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
看来国安的手段还是高明。
顾几心里感叹了一句。
由于有罪犯需要押送,这次机场专门开设了特殊安检通道,优先登机,且全部安排在客舱后座。
与此同时。
迪拜国际机场。
一身灰色休闲装的顾健刚把行李箱塞入客舱座位上方的置物架内,顺带回头扫了一眼客舱内的乘客。
坐下来后,他再次打开了手机找到儿子顾几的微信。
最后一条消息的时间停留在上午。
顾几:“老爸,我出差时间改了,今晚可以去机场接您!”
顾健按出键盘,打字回道:“我刚登上飞机,你刚出差回来怪累的,在家等我就行,小渔会来接我的。”
没想到儿子几乎是秒回。
顾几:“哈哈哈,真巧了爸,我也刚上飞机。”
顾健微微一笑:“那晚上见。”
顾几:“晚上见。”
……
嗡——!
飞机降落。
从滇云怒州到达宁州麓口国际机场的时间是晚上六点多。
机场跑道前早已准备好了警车。
等将邵良彻底押送进禁毒大队,顾几才跟高博下班各自回家放行李。
宁州市国家安全局十五局。
综合情报一处。
陈知渔写完文稿,看了眼时间,这时办公室外的走廊传来了脚步声。
她抬头一看,竟然是史正民和曾丹。
“史哥,曾姐,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事情都处理完,自然就提前回来了。”
曾丹一边说,还一边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公文包。
陈知渔抿着嘴,眼中有些期待。
“看来事情进展得还蛮顺利的。”
“啧啧,看咱小渔妹妹的眼神,是不是担心你那个发小呢?”
史正民调侃了一句,“放心吧,人家压根儿不用你操心,这小子能力强着呢,要不是公务在身,我倒真想跟他喝两杯!”
“嘿嘿嘿,谢谢史哥!”
陈知渔听到顾几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
恰时,手机传来震动,赫然是顾几。
曾丹眼睛比较尖。
“呦~情哥哥来电话报平安了,赶快接吧!”
“曾姐!别乱说……”
陈知渔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旋即拿起电话。
听筒内传来顾几充满阳光朝气的嗓音。
“我刚到家,你下班没?”
“我准备下班了,你刚下飞机还没吃饭吧,顾叔叔的航班凌晨才会到,不着急,要不我先带你去吃点东西吧,你想吃什么?”
“嘶,你突然对我这么好,还真有点儿不太适应。”
“滚,爱吃不吃?”
“哈哈哈,这回对味儿了!”
“死顾几!你诚心气我是不?”
陈知渔气鼓鼓地挂断电话,一抬头,发现史正民跟曾丹都在偷笑,脸一下子就红了,“那个……我先走了,明天见!”
说完,就灰溜溜跑出了办公室。
晚上八点。
两人在一间烤肉餐厅相遇。
顾几见陈知渔穿着一套白衬衫黑长裤的职业装,应该是刚下班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赶过来。
两人点完餐,陈知渔手托着腮,象征性地询问着他这次出差去干什么了。
看到她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样子,顾几就觉得好笑。
于是佯装着严肃道:
“对不起,公安办案,无可奉告。”
“啧啧,你一个特警办什么案子,还无可奉告,我还不想听呢!”
陈知渔嘟着嘴,心里却暗骂顾几一百次。
与此同时。
宁州市公安局特警支队。
张文军走到李瑞麟办公室前,敲了敲门。
“进。”
“李支。”
推开门,张文军带着笑脸走到办公桌前。
李瑞麟正放下手中的文件,黝黑的脸孔,面带着严肃,“都安全回来了?”
“都回来了,顾几要接他爸,我就没让他回队里,留在机场了。”
“怎么样,这次抓捕行动表现如何?”
“非常顺利,李支您眼光太准了,我现在终于明白您为什么放心把这俩孩子丢出去,顾几这小子太让人吃惊了!”
“少吹那些没用的。”
听到“顾几”的名字,李瑞麟面色终于有所缓和。
“行动报告呢,拿来我看看。”
“我还没写,不过我把它带来了。”
说着,张文军便从兜里掏出一个U盘,“这是我们这次抓捕行动的录像,我管怒州特警大队要来的!”
李瑞麟接过U盘插进电脑。
看完了整段视频,他后背一躺,离开桌面,眼神不断变换着,“打得很漂亮,这小子的夜间作战是你教的?”
“怎么可能,我都不在突击队多少年了。”
张文军快步绕过办公桌,来到电脑前,又调整了视频的进度条,指着画面中顾几的战术指挥:“而且您发现没有,这孩子相比于入警培训时期,指挥能力又上了一个台阶。”
“这才过去半个月啊,进步得太快了,简直比得上当年的雷万山队长,我都快怀疑这小子是不是暗地里参加了什么行动任务,接私活了?”
“接个屁私活!”
李瑞麟一脚踹向张文军的小腿,“当年你要是争点气,能力不会比雷万山差多远!”
“我……”
张文军脑海中下意识闪过了队友梁小佳死在自己面前的场景,右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这一细节被李瑞麟看见,眼角带着一丝愧疚。
“行了,那就应该是这孩子自己练出来的,上岗后的这两个周末,他都有跟我报备,去培训基地训练;这个高博的表现也不错,没想到买一,还送一,意外之喜啊。”
“不过李支,顾几这俩人虽然进步都很快,但他跟高博有明显不一样的点。”
张文军收起回忆,不再嬉皮笑脸。
李瑞麟抬起眉毛。
“哪里不一样?”
“赌性!早在入警培训期我就看出来了,顾几战斗的时候胆子特别大,往好听点儿说:是勇敢,往难听点儿说,就是太敢赌了,完全就是不怕死。”
“继续说。”
“这也是我开玩笑说他接私活的原因,他现在的状态,并不像公安特警,反倒是更像武警特警。”
李瑞麟静静听完,没有说话。
他明白张文军的意思。
公安特警与武警特警的区别在于训练管理,前者是半军事化,理论上属于公务员,每天上完班需要回家,后者则是全军事化,衣食住行全在部队。
两者产生的差别就是:
武警特警的平均执行力与作战能力,是要高于公安特警的。
这一点其实从任何危险任务都需要武警支援即可看出。
顾几现在的状态,敢拼敢打,面对高危任务会成长得很快,可如果面对一些日常普通任务,紧绷的神经如果控制不好,是很容易越界犯错的。
“我知道了,你回去继续替我看好他。”
李瑞麟挥挥手。
等张文军走后,他看了眼办公桌最下层的抽屉,手捏着把手纠结了半天,还是没有选择打开。
……
烤肉餐厅里,两人一直吃到晚上11点。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顾几囫囵吞下最后一口,旋即拉着陈知渔打车又回到了麓口国际机场。
“DBX017,阿联酋航空,2点17分到。”
国际出口前,他按照老爸提供的航班信息,抬头看了眼出口上方挂着的显示屏,“还有15分钟……”
现在已经过了凌晨两点,剩下的红眼航班只有三趟,所以周围等待的路人并不多。
“15分钟都到了,怎么还没动静?”
“或许是航班延误了吧……”
“来了来了!”
就在顾几跟陈知渔说话间,国际出口内陆续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熙熙攘攘的国内外旅客或推着行李车,或背着包从里面走出来,很快就跟来接机的人拥抱在一起。
可随着大部队离开,人流变少,他也始终没看到老爸的影子。
陈知渔抓到一名路人。
“您好,麻烦问一下,你们是从阿联酋DBX017航班下来的么?”
“不是,我们是全美航空的。”
路人回应一句后。
顾几立刻抬起头,果然看到有一个航班跟他老爸的到达时间相近,下一秒,航班信息更新。
【DBX017】计划:2:17;始发地:迪拜;变更:未知;当前状态:航班延误。
陈知渔瞪大眼睛,掏出手机。
“还真的航班延误了,今天宁州天气挺好的啊?”
“变更时间未知,说明连排降计划都没弄出来,有的等了。”
顾几抬腕看了眼时间。
“你明天,啊不……今天还得上班,不行就先回去吧,等明天晚上我再找你。”
“把你一个人丢这儿,显得我多没义气啊!”
陈知渔抬起胳膊,搭着他的肩膀。
没想到却被顾几蹭了蹭躲开。
“那你明天迟到可别赖我!”
“我今晚直接不睡了,你让我搭一会儿……”
……
就这样,两人站在国际出口等了一个多小时,期间又出来一拨人,可他老爸的航班还是显示延误中。
“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我打电话问问。”
凌晨三点,顾几已经非常疲惫。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阿联酋航空的客服号码,报出了航班号后,客服却也给不出明确的降落时间,原因回答就是“待定”。
他本能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飞机延误有以下几种:天气原因、航班管制、机械故障、旅客原因、航班插队等等。
“待定”这个词汇,更多出现在飞行前,极少出现在航行或降落,而航司现在又给不出具体解释,那很有可能是因为更严重的原因延误。
一旁的陈知渔从软件中找到了这趟航班的航程路线,发现航班竟然连申州市都没有到达。
因为迪拜没有直飞宁州的航班,需要先经停申州。
理论上来说,航班应该在昨天夜里11点左右就到达申州彩桥机场,经停两小时再飞到宁州。
“连申州都没到?不会出……”
“呸呸呸!瞎说什么,再等一会儿吧。”
陈知渔急忙打断顾几。
两人找了一处景观花坛的边沿坐下,就这样又等了两个多小时,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没办法,陈知渔只能联系了身在迪拜的父亲。
陈鸿升大半夜跑到机场询问,可仍旧没有得到确切回应。
“喝点豆浆吧,小心烫。”
陈知渔不知从哪买了两杯豆浆走过来。
顾几现在又累又担心,突然喝到一杯热豆浆,心里总算好受了些,抬腕一看:
“五点了,要不你先上班去吧?”
“你这样我怎么可能安心上班,放心吧,一会儿我跟主任请个假就行了。”
“你刚上……哦忘了,你比我早上班一个月。”
不知是因为熬夜,还是担忧航班状态,顾几的思维开始逐渐变得迟钝、麻木。
六点。
顾几与陈知渔双双跟领导请了假。
直至七点左右,国际出口接机的路人再次多了起来,突然,手机传来震动,他抬起来一看,竟然是阿联酋航空的电话。
“您好,这里是阿联酋航空,请问您是顾几先生么?”
“对,是有航班消息了么?”
“我们很抱歉的通知您,昨日晚10时38分许,您父亲顾健乘坐的阿联酋航空DBX017航班执行迪拜至申州飞行任务时,在印度北部阿萨姆邦上空不幸失联并坠毁,为此我们深感痛心,目前航司已紧急联系印度民航局成立事故处理……”
咣当。
手机跌落。
那瞬间,顾几的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又好像被什么东西抽干了力气,大脑已经失去指挥自己行动的能力,耳朵嗡嗡乱响,不受控制地瘫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