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卡列顿了顿，郑重道，“你真的觉得我族做出的这个决定，各族的领袖不知道吗？”
“你！你说什么？”
焱疾闻言大脑一热，差点没站稳摔地上。
“呵呵，看样子你今天受到的打击不少啊。”卡列见状戏谑道，“我要不给你几分钟整理下思绪？”
焱疾并没有听到这句话，他现在的思维已经接近于宕机。
如果冷静下来细想，很容易就能想到这点，毕竟人兽两族交战这么多年，双方必然进行过谈判，谈判时为了保证在场人士的安全，圣族都会介入——圣族在场，魔族没有机会使用歪门邪道破坏会议，那么一旦双方进行对质，就会发现是魔族在中间搞鬼，战争也会随之缓解或者终止……
问题在于，自己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过……自己从来没有怀疑过圣族。
所有种族串通好，一起制定了战争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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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列见他差不多缓过来了，接着道:“你说我族没有权利去触碰拉杆，这个说法我无比认同……那么现在呢？所有种族的领袖一同触碰了那个拉杆，你觉得他们有权利把它拉下去吗？”
卡列的话语穿透焱疾的耳膜，直达焱疾的思维:“我等着你的回答，现在的你可是与我等同等的存在，你只需要给出你真实的想法就行。”
我的回答……
焱疾此刻犹豫了:我这种人，真的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吗？
我不知道人皇的想法，不知道他面临的压力，不知道他做出抉择时心里是否经历过煎熬，是否为自己的人民以及这颗星球的未来进行过祈祷。
我不是前线的战士，我仅仅知道人兽大战非常残酷，两个种族的仇恨已经上升到了近乎不可调节的程度……这种小屁孩都知道的消息。
我不是灵柩身边的科研人员，我用着他们的科研产物，感慨新装备的强大与便利，却对于这场战争到底促进了多少发展一概不知。
我只是个普通人，一个凭借身外之物才能战斗的普通人而已。
卡列看出了他内心的动摇，低声道:“你是机械觉醒者，你是超脱常规法律的存在，你是高高在上的特级人员，你有权利对他们的所作所为进行评判，并且可以用自己的力量去执行你的正义。”
我的正义？
良久，焱疾崩溃般跌坐回椅子里，无力摇头:“不，我无权进行评价，我什么也不是……机械觉醒者？呵呵，我现在依旧是个凡人，我没有资格去评价别人，更没有资格进行制裁，妄谈正义。”
卡列见对方的防线开始崩溃，开始下一波攻击:“那么，我们回到正轨吧，还记得最开始的计划吗？”
焱疾当然记得，他心中最大的困惑已经得到答案，现在轮到卡列了:“你问吧，我已经没啥想问的了。”
“很好，那我开始了。”卡列清了清嗓子，严肃起来，“现在，你觉得我族挑起纷争和战争，是否有罪？”
焱疾沉默许久，依旧选择了点头，但立刻接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的所作所为是否算正义……或者大义，但如果你们在我面前搞小动作，我不会留情。”
“不会留情，是打算出手吗？”卡列冷笑，“对谁出手？对我们魔族，还是召唤魔族的人类？”
他提高了音量:“你要知道，我们不会无缘无故在其他种族的领地里闹事，我们只会响应他人的召唤，来实现他们的愿望，是你们先为一己私欲进行召唤，我们再展开的行动。”
焱疾疲软无力的反击:“若不是你们散布恶魔契约，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误入歧途，被欲望冲昏头脑。”
“啊？这怪我们？”卡列摊手，一脸莫名其妙，“你们如果没有输给贪欲，会鬼迷心窍召唤我们吗？不召唤我们，后续会有那么多事吗？错误的根源在于你们，现在倒反过来怪我们？圣族也和我们签过契约，他们怎么没像你们那样沉醉其中，一发不可收拾呢？”
焱疾沉默片刻，最终悲哀点头:“你说得对……但那是我的族人，我更愿意相信他们，把矛头转向外族，还是一个风评很差的外族。”
他盯着卡列，以近乎恳求的语气艰难吐出后半句:“你能理解吧？”
“呵呵，能，当然能，这非常符合你们人类的觉悟……”卡列嘲讽的笑着，“不如说这个回答让我很满意。”
焱疾啧然:“切，真是被看扁了啊。”
“那么，下一题。”
卡列把话题拉了回来:“现在你已经知道，人兽大战是在双方领导人都同意之后，由我族挑起的……你觉得在未来的某一天，我族收手，双方的领导人出面和解，延续数十年的仇恨能就此化解吗？”
这次焱疾回答的很干脆:“当然不会，如果这么简单就能化解仇恨，刚才我也不会给你一拳了。”
“嗯，这个确实。”卡列笑了，“说到战争，你们两族好像做了不少过分的事啊，负责回收尸体的圣族报告说，被屠杀的平民不在少数，甚至还包括了毫无战斗力的妇女老人孩童。”
“毕竟是野蛮的兽族，你不能指望他们有什么道德底线。”
焱疾对兽人蛮子毫无好感，冷笑着:“他们率先入侵我们的领土，突袭了防线，第一天就毁灭了三座城市，杀了无数我的族人。”
卡列皱眉:“你的怨气很重。”
“废话，搁你你能舒坦？哦不对，你们好像确实挺舒坦的哈。”
卡列没有理会对方的冷嘲热讽:“你的怨气已经开始影响认知，建议等会儿重启系统冷静下……我说的是’你们两族’，而非仅限于兽人。”
他看着愣住的焱疾，耸肩:“你不会以为你们人族在反攻过程中，没少滥杀无辜吧？哦对，你没去过前线，没亲眼看到那些暴行，你们这些‘文明人’也不可能对此进行宣传，不知道也正常。”
焱疾沉默许久，几度想开口反驳，但最后那些话语最终只化作无力的叹息——他经历过两次死亡，两度被仇恨冲昏头脑，当然理解自己族人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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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还是想把锅甩给我们，这个与世为敌的种族吗？”
卡列模仿着焱疾的语气，阴阳怪气着:“如果不是你们魔族挑起战争，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你想这么说是吧，请便，我听着呢。”
焱疾握紧了拳头:这个恶魔的嘴真是贱，关键自己好像既打不过，又说不过，只能忍着。
“我们只负责挑起战争，后续的战争罪行皆是出自你们的手。”卡列接着道，“我理解你的想法，兽人率先出手，你们只是反击，而兽人屠杀了你们的族人，你们自然也会这么做，无论是出于挑衅还是复仇，我都不会批判你们的行为……但我想听听你的回答，你认为谁才是导致这些悲剧的源头，我族？还是兽人？亦或是坐视不理的圣族？”
偏偏不提人族是吗……
焱疾心里嘀咕着:虽然自己的族人确实是受害者，但被卡列这么一带节奏，仿佛自己也是有罪的一方……莫非我们确实有罪？
不不不，这也太离谱了，我们不过是在以牙还牙而已，这个恶魔在玩他们最擅长的那一套蛊惑人心，没错，就是这样……
“你现在问我，我也不好回答啊。”焱疾干脆放弃思考，直接摆烂，“别忘了，我可是人类，你希望我给出啥答案？”
“我希望你给出一个机械觉醒者会给出的答案。”卡列毫不含糊。
“机械觉醒者，机械觉醒者，啰里吧嗦的烦死了。”焱疾恼怒道，“你能不能讲点理？我今天一觉醒来就被扣上这样一顶帽子，然后被强行灌输一大堆闻所未闻的观念和事情，现在你又要我以新的身份去做判断，你觉得合适吗？”
“那要不给你点时间去思考？”卡列召唤出一枚秒表，“说吧，要多久，我等着。”
妈的，你就不能讲一丁点理吗？
焱疾心里破口大骂，却又不能当场发作:“我觉得与其在这里听你的一面之词，不如让我亲身体会一下……说实话，我无法完全相信你，你说的这些事情太过于颠覆认知，我需要时间去接受，然后才能给出答案。”
他直视卡列:“我已经给出了作为人类的答案，既然你想听作为机械觉醒者的答案，那就给我时间，让我去适应这个新的身份。”
沉默片刻，卡列笑了起来，焱疾本以为他要接着阴阳怪气，对方却唐突鼓起了掌:“我差点以为你会和上一个家伙给出相同的答案，结果人类还是给了我一个惊喜啊。”
上一个家伙……对，自己有两位前辈，自己可以去问他们，寻求开导。
“我劝你放弃那个想法。”
毫不意外，卡列又看出了焱疾心中所想:“那俩家伙一个是无条件偏袒人类的死脑筋，一个是无法无天的狂徒，你找他们做心理辅导还不如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冥想。”
“你们可真会挑人。”焱疾闻言哑然，搞半天自己居然是唯一的正常人？
卡列也很头疼:“能被灵柩选中，他们肯定有过人之处，这方面我也不好说……行了，既然你已经做出决定，我也不继续为难，希望以后你能给出属于你自己的答案。”
属于我自己的答案？
焱疾刚想笑他说谜语装高手，却猛然意识到，这个恶魔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回答到底是什么——无论自己给出什么答案，那都是属于焱疾自己的答案，换言之无论自己怎么回答，最后都会发展成眼前的局面。
这个恶魔真的就是在逗自己玩而已。
“嘿嘿，好像被识破了。”
卡列见焱疾对自己怒目而视，也不心虚:“我告诉了你这个世界的部分真相，我的任务可是完成了……而且你现在确实有在思考了，不是吗？”
焱疾无言以对，只能翻个白眼:“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你们恶魔真是败人心情。”
卡列目送对方推门离开，乐呵的鼓掌送行:“祝武运昌隆啊，机械觉醒者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