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不是得段元青求援而来?”卢昊这才反应过来,当时的局势实在太过混乱,又因董昊强之死卢昊自己也负伤未能多问。
“怎么回事?”宗延黎冷下眼来,细问起详细缘由。
原来这走了岔路从侧翼断后的提议是段元青提出来的。
宗延黎一边在询问卢昊详细,一边派人在找寻段元青的痕迹,又从董昊强余下部卒口中知道了大致的事情,若说这行军策略却也并不全是段元青的责任,或许可以说董昊强今日之祸,早已埋下祸根。
董昊强原是宗延宏图帐下,宗延宏图无力领军,而昔日帐下亲兵尽数皆亡,只余下了董昊强一人。
宗延宏图知道董昊强其心高远,岂会甘愿跟着他屈居于一个小小的昌丰郡之中,故而有心想将其举荐给宗延黎,还未行此意,高国和晋国交战,北军入侵突兀起了战事。
宗延黎召令一出,董昊强便驰援而来,此来也是有意想要就此留在宗延黎帐下。
昔日在宗延宏图帐下,董昊强可以说是其左膀右臂。
但是在宗延黎帐下不同,宗延黎手下将领实在是个顶个的勇猛,董昊强在其中所占的位置实在是算不得头部,他也要争强之心,想做出点功绩来,立下军功!
段元青跟着董昊强已是多年,怎能不知自己主将想要争功之心?
好不容易等来机会,段元青主动进言所想也是搏一搏,若只是北军袭营并无什么可怕的,可他们错就错在未曾想到,袭营而来的并非北军,而是辽东鲁国大军。
“我等走了岔路不想身后追兵愈发汹涌,这才得见追兵之势并非北军……”卢昊也是一脸苦涩,是他们轻敌了,北部又怎会是只有区区一个北国呢?
“而后一路撤军,竟误入了山谷死地。”卢昊略微低下头哑声说道:“是段元青站出来,一人冲开了包围圈前去求援。”
“我,我以为将军是遇到了前去求援的段元青,方才赶来。”卢昊重新抬头,露出的一只眼万分认真的看着宗延黎。
宗延黎从卢昊口中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之后,那边巡查之下却无一人得见段元青的身影。
问过营前守卫,都不曾见过此人。
“他,他难道是独自一人逃了!?”卢昊听闻此事颇为愤怒,当时情况何等险峻,是董将军把自己的战马给了段元青,卢昊也率领众人吸引追兵,几乎是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于段元青身上,为他做掩护叫他能跑出去报信!
“天寒地冻,又是黑夜之下,敌军追兵无数,或是跑错了地方,或是被追兵追上已经死了也未尝可知。”宗延黎闭了闭眼,冷静的压下诸多个人情绪,以一个统帅的角度说道:“叫巡卫斥候四下注意,若得见此人,即刻带他来见我。”
“是。”众人闻言纷纷应下。
这一夜无疑是他们度过最漫长的夜。
从旧岁渡过大年夜,迎来了新岁。
而今年的宗延黎已是二十七岁了,她身上的甲胄似乎一天比一天沉,站在她身后的是愈发多的兄弟,家国的担子一天也未曾卸下,兄弟的血与泪早已浸满了这片土地。
“阿黎。”父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迎着天边逐渐透亮的天光,宗延黎回身看向父亲。
宗延宏景面色略显苍白,昔日那挺拔的身形也略有佝偻之态。
宗延黎走上前道:“父亲怎么出来了,外面冷。”
宗延宏景摇了摇头,压着咳嗽说道:“董昊强的事我已是知晓,他跟了你二伯多年,他的后事为父会让人安置妥当。”
“多谢父亲。”宗延黎低下头来,轻声应着。
“又是一年啊……”宗延宏景看着眼前的宗延黎,端看着她的眉眼,看着她这一身军甲上坑坑洼洼的刀剑痕迹,看着那渗入缝隙之中的污痕血渍,这是她的荣光,是她的勋章。
亦是她一次次险中求生,胜利的印记。
宗延宏景张了张嘴,似有无数安慰的话语想说,可素来身为严父的他却说不出口。
只伸手擦去了宗延黎脸颊那醒目的血污,负手站在宗延黎的身边,望着那逐渐亮起的天边轻叹一声说道:“阿黎,好好睡一觉吧。”
“父亲,我不怕。”身侧宗延黎浅淡的语调传来,她就这样站在宗延宏景的身边,亦如当初随父从军那日。
她从未惧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