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步踏出,就无可阻挡。
触须碰到白袍教皇的刹那,便如遇到烈火般嘶嘶作响,爆碎而尽。
“你不要再过来了!”
拉夏尔双目通红,完全不相信自己的法术竟然全不奏效。
白袍教皇逼近拉夏尔,每一步都让他产生大脑颤抖的幻觉。
拉夏尔的魔力在他面前和纸糊的城堡一样脆弱,转眼间便土崩瓦解。
直到白袍人伸出手,指尖按在了拉夏尔的额头上。
掌心涌动着炽白的光芒,如同灼热的烈日。
“啊啊……!!”
拉夏尔发出声声凄厉的惨叫,只感到脑中被无数根针刺穿,灵魂都在燃烧。
第八始祖索默赛特趁此空隙,拖着残破的身姿冲了上来。
他全身肌肉暴起,宛如钢铁浇筑般坚硬。
现在血王宫有可能对教皇造成伤害的只有他了!
“你更是连塔莉娅万分之一都不及。”
兰奇抬手虚点,锋锐的气刃凭空而出,朝着广场四面八方呼啸而去。
所过之处,地面应声而碎,纵横交错的裂痕如蛛网般蔓延开来。
拉夏尔公爵即便帮索默赛特侯爵凝聚出万重屏障,可那些气刃的锋芒实在太过骇人,再度将索默赛特侯爵全身斩断,仅仅是掠过后方拉夏尔公爵的身侧,便割裂了礼服的衣袖,鲜血淋漓。
惊惶的赫丽提珥侯爵自知不能让索默赛特侯爵倒下,竭尽全力帮助索默赛特侯爵重组身体,仿佛要令时光倒流一般将其恢复。
下一刻,无形的魔力忽然凝滞了空间。
“!”
她意识到自己走了一步坏棋。
赫丽提珥顿时如堕冰窟,四肢百骸都被前所未有的惊骇所笼罩。
只见索默赛特侯爵像亡灵傀儡一般失去了神志。
他不知何时便悄然闪烁到她和拉夏尔身后,双手牢牢钳住了她和拉夏尔纤细的脖颈。
索默赛特侯爵捏住赫丽提珥侯爵和拉夏尔公爵像提起了两只小鸡仔。
“教皇……你这个邪恶的家伙……”
赫丽提珥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双手徒劳地抓挠着索默赛特的手腕,却根本撼动不了分毫。
这次教皇便是预判到了她全力治疗虚弱索默赛特侯爵,不仅没有阻止她,反倒趁此空隙操控了索默赛特侯爵。
教皇总能提前一步做出反应,清楚猜到赫丽提珥会在什么节点使用法术,并用出赫丽提珥预测之外的法术。
这种让她窒息的压迫感,令她疯狂地燃烧法力在时间线上搜寻着可以逆转战局的关键点,但每一条线都通向同样的结局——终结。
她绝望地跪倒在地,星光在眼前破碎,再也指引不出任何道路。
“我可是整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和在我心里读心的老太婆对抗,你这占卜术能对我有用才是奇了怪了。”
兰奇乘胜追击,掌心汇聚起夺目的白光,朝着始祖们所在的方位一划。
“你妈的,这句话也要重复一遍是吗?”
塔莉娅终于忍无可忍,飙出了脏话。
“为什么,这么强……”
赫丽提珥颤抖着喃喃自语。
这已经不是九阶极限能形容的程度了。
一定要表达她的感受。
那就是她遇见了“神”。
全知全能的——神。
“这可是在这个血月坏世时代,被你们亲手造就出的恶鬼。”
兰奇伸出手,漆黑剔透的岩石柱拔地而起,包围成三座坚不可摧的墓冢,
“当然,这可能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力量,他只是每一次都侥幸活到了最后……继承了同伴们留下来的所有……”
三个始祖挣扎着想要逃脱,但身体被无形的力量牢牢禁锢,动弹不得。
岩石柱缓缓没入地面,带着第七始祖赫丽提珥侯爵和第八始祖索默赛特侯爵一起沉入了无尽的深渊。
仅剩最强的第三始祖拉夏尔公爵还在反抗。
“兰克洛斯,你真以为自己赢了吗!!你以为我们什么都没有准备吗?!”
拉夏尔大吼,声音像咯着血,
“你以为封印了我们,一切就结束了?!“
他的话语刚落,便爆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笑。
笑声在血王宫的废墟上空回荡,似乎要将血月城的空间都撕裂。
“……”
白袍教皇沉默。
“霍宁帝国……”
“霍宁帝国已经在劫难逃了,南方的所有国民都被第二始祖的血毒感染,是你在压制他们的魔化。一旦你被封印,霍宁的子民将全部沦为恶魔,北方的圣魄兰特教皇领地也将遭殃!”
兰奇抢答道。
他帮拉夏尔把答案讲了出来。
“……”
拉夏尔的笑声戛然而止,不顾自己咳着的血。
刺耳的笑声断绝在了血王宫广场上。
“不……不可能……”
拉夏尔颤抖的瞳孔中不断飞逝过诸多画面和景象。
“你才是猎物,我才是猎人,不可能,不可能这样倒转……”
拉夏尔仿佛慢慢地,完全地,懂了。
为什么兰克洛斯会在圣魄兰特教国大闹一场。
为什么背刺他的是仅次于他的圣女西格蕾。
为什么他要在来到这里之前,尽可能地装疯卖傻无差别屠戮霍宁帝国行省。
一切的一切,都只有一个答案:他拉夏尔被兰克洛斯玩弄于了鼓掌中。
“对了拉夏尔。”
兰奇似乎想到了什么,望向第三始祖开口道。
“你们的真王为什么不要你们了?”
兰奇关切地望着岩柱快要盖上的第三始祖拉夏尔,问道。
他上次就在最后听到了拉夏尔说,如果不是第一始祖血族真王抛弃了他们,他们并不会落败。
“……”
拉夏尔的赤红眼瞳逐渐变得空洞,随即彻底疯狂,
“不是!!!兰克洛斯,我要杀了你啊啊啊啊!!!”
拉夏尔声嘶力竭地喊道。
拉夏尔公爵被拽入交错的石柱中,他愈发愤怒地竭尽全力抗衡着,双目充血,青筋暴起,嘴角溢出血沫。
“不是,我就关心你一句,你怎么急了。”
兰奇不解地叉腰叹气。
嵌合石柱如牢狱门扉一般在兰奇魔力的推动下,发出沉闷的声响,随着缝隙慢慢关上,翠绿和猩红眼瞳中倒映着的对方身影都在逐渐被漆黑掩去。
拉夏尔的声音也渐渐消失。
与此同时,血月城剧烈震颤,让兰奇都迫于稳住身形,望着上空。
血月城之上,霍宁帝国尚未覆灭的国土,浊气弥漫,群魔乱舞。
明明先前还是璀璨的夕阳时分,此刻遮天蔽日的瘴气笼罩了整个霍宁帝国。
血族留下的末日动荡如期而至。
兰奇抬头望去,视线穿透了很远,只见天空被灰黑和血红笼罩,一轮死灰般的太阳无力地挂在天际,再无温度和光芒。
“兰奇,走吧。”
塔莉娅在他心里说道,
“等会儿可能会很漫长,但我会陪你。”
她知道接下来仍旧是一场苦战。
但兰奇既然选择了亲自经历,这便是属于他的修炼以及试炼。
作为兰奇一向认真负责的老师,她会督战到底。
“开始最后的向北了。”
白袍教皇的身影在血王宫里消失。
再出现时已来到了霍宁帝国化为废墟的首都圣特里克地面上。
兰奇向远方飞去。
南方他已尽可能清理了。
但霍宁帝国中部朝北开始,此刻仍旧化为了人间炼狱,再往北的圣魄兰特帝国是尚未陷入魔化深渊的最后净土。
魔人大军正向那里涌去,数量之多,势不可挡。
他要完成兰克洛斯最后的一战。
……
数日后。
霍宁北边境,赫尔斯莱茵行省。
鲜血染红了奥伯伦运河。
成千上万的生命,在魔人的蹂躏下凋零。
地狱般的战线远方。
一道孤零零的身影还在霍宁帝国的深处沐浴着无数魔人的鲜血,替圣魄兰特帝国挡下绝大部分的魔人攻势。
此刻的他,早没了往日的风采。
曾经圣洁的白袍,被鲜血和污泥浸染成黑红,手握权杖的双臂布满伤痕,银白面具也已尽数崩裂,露出了那张无法再保持着伪装的脸。
他嘴角不断渗出鲜血,顺着下巴滴落,与身上的污渍混为一体。
头顶的天空,仍是灰蒙蒙的死寂,土地更是满目疮痍。
教皇就这样毅然决然地堵在深渊口。
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这地狱中挣扎了多久,杀了多少魔人。
他的命数早已转过了终点,化为了不死族。
亡灵一侧的规则正一点点侵蚀着他的意志,但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他还要再继续堵住魔人大军。
活死人的身体,正一点点地崩坏、溃烂,破碎表皮下血肉模糊,五脏六腑近乎都已破碎,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疼痛,更可怕的是蚕食灵魂的诅咒。
但每多用出一个法术都能拯救成千上万无辜的生灵。
“发现有一只超规格的魔人!后方部队停下!”
全军列阵呼喊,划破了死寂的空气。
循声望去,兰奇看到了一群骑着银铠骏马的身影。
银光闪闪的铠甲,雪亮的长矛,飒飒飘动的旌旗。
那是北方赶来的圣魄兰特神殿骑士军团,是当年誓死追随圣魄兰特教皇征伐的精锐。
而军团的领头者——
她按着剑柄,紫色的眼眸中透出动摇之色,浅色的长发在疾风中飘扬,如一面耀眼的旗帜。
看到这身影,兰奇的心中瞬间涌上一丝欣慰。
有西格蕾在,挡住接下来几波魔人的攻势,并不成问题。
可下一秒,当神殿骑士们看清魔人的身影时,也理解了这只超规格的魔人是谁。
“全军列阵!!”
“为什么兰克洛斯教皇也魔化成了魔人!”
神殿骑士们脸上尽是不敢置信和惊恐。
他们倒吸着血腥弥漫的凉气。
从魔人身上的配饰,无不指出他就是圣魄兰特教皇。
那双曾经温润如玉的眼眸,此刻却泛着渗人的绿光,深陷的眼窝仿佛两个漆黑的深渊,要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
这哪里还是他们曾经敬爱的教皇,分明就是最恐怖的魔物!
即使明白教皇的堕落是一个悲剧,此刻看到教皇变成这幅模样,他们还是会感到心脏裂开般的疼痛。
“快……快退后……!”
骑士团将领颤颤巍巍地喊道,声音几近破碎。
银铠骑士们有序地后退着,银枪长矛齐齐指向白袍教皇。
狂化魔人会让原本的实力暴涨,如果是教皇魔化,那将是所向无敌!
现在就看西格蕾陛下还能不能再一次战胜他了。
“西格蕾……”
看着这一切,教皇的眼中尽是解脱的笑意,身上最后强撑着的力气都瓦解消散了。
他顶着昏暗的视线,念出了她的名字。
一开一阖的视野摇摇晃晃。
“……”
他看到西格蕾哭喊着,撕心裂肺地喊着他的名字,朝他跑了过来。
可是还没来得及触碰到他。
教皇的身体,就在漫长的战斗中走到了尽头。
皮肤龟裂脱落、血肉模糊腐烂、五脏六腑尽数破碎的那瞬间,连那颗高贵的头颅也在诅咒的侵蚀下化为了一团黑雾。
西格蕾扑成了空,只有散落一地的饰品。
“不要,不要啊……!”
她大脑一片空白地跪在了地上,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滚下,无措的双手怎么尝试聚拢教皇的碎尸,都像流沙般从她手上逃掉。
西格蕾似乎在忏悔在央求,一直在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