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他所认识的珞珈。

安格尔泰坚信这这一点,绝对发生了什么,他要再去确认原体的状况一次,现在为止,除了安格尔泰,其他怀疑原体的战士们都被珞珈派遣去了边缘星域搜寻信仰——他们被流放地更远。

安格尔泰不清楚到底是自己手中的惩戒之矛让自己逃过了一劫,还是原体仍觉得安格尔泰依旧有着他自己的用处。

但这不是重点,安格尔泰现在只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去确认原体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早已远离原体的他无法获知原体的一举一动,但受祝女士昔兰尼可以,昔兰尼很聪明,并不像安格尔泰这般冲动,这位聪慧的盲女在意识到原体不对劲了后果断婉言接受了新的信仰,但私下里,昔兰尼依旧在每天偷偷地向着帝皇和噤者祈祷。

也是昔兰尼为安格尔泰带来的原体日程表,小姑娘从排风管道中钻出,为值班的安格尔泰带来原体最新的动向。

据昔兰尼说,原体会在每天的中午自行前去忏悔室,密不见人,先前去找原体的牧师都被严厉训斥了,他们中的有些甚至被不耐烦的基因之父甩在了墙上。

原体独处的时间段……这是安格尔泰最后的机会。

靠着受祝女士提供的地图,他轻车熟路地避开了巡逻的战士,安格尔泰沉默地走在长廊上,他无意识地死死握住了长矛,虎口被冰冷的黑石压的发紧。

忏悔室就在他的眼前,安格尔泰感觉自己的呼吸开始变得沉重。

他做的对吗?

安格尔泰扪心问道,他完全可以不这么做,原体把他流放到舰船之上,就证明他依旧具有着希望,安格尔泰完全可以乖乖在母舰的偏僻岗位里干上几年,然后重新回到原体的身边,然后成为他最信赖的战士。

但……不是这样的。

珞珈不对劲,安格尔泰痛苦地想到,即使他依旧辉煌地宛如半神,但事情从珞珈联合佩图拉博设计击杀禁军的时候就已经脱离正轨了,怀言者中总会有明智者看出了原体的异常,但他们不是被先一步流放,就是默不发声——现在可是军衔变动的大时期。

当安格尔泰的思绪再次在现实中站稳时,他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原体私人忏悔室的门口。

大门紧闭着。

安格尔泰咽了口唾沫,他将长矛背在背上,伸出手打算敲门。

他的目光停顿在悬置于空中的手,最后——安格尔泰决定遵从自己的内心,他将手翻过来,试着轻轻地推开房门。

安格尔泰的双眼睁大了,门并没有锁。

缭乱的火光自门缝间舞动,火焰安静地噼啪燃烧着,伴随着沉重宛如溺水般的呼吸声。

珞珈,珞珈就站在那里,他背对着安格尔泰,正面对着角落里那根陈列着的黑石权杖,火堆在原体的四周熊熊燃烧,安格尔泰看见书的尸体,原体点燃了他的书籍。

安格尔泰辨认出了那些文字,书的碎屑中有完美之城之前的军团典籍,也有这之后的新编版,亦有原体现在正在编纂的版本。

像是没有意识到安格尔泰的到来,原体沉默地站着,他钉在那里,呼吸紊乱,像是在进行一场激烈的战役。

安格尔泰抿了抿嘴,他小心翼翼地朝房间内迈出一步——

【滚。】

珞珈的声音响起,但原体依旧一动不动。

安格尔泰感觉自己的喉咙似乎都已经被原体扼住,但他选择坚定地迈出了他的第二步。

他所认识的那个珞珈不会对他的子嗣说“滚”的。

珞珈的呼吸变得更加紊乱,他短促地呼吸着,但依旧一动不动。

安格尔泰迈出了他的第三步,压力骤然袭来,他看见他的盔靴间溢出鲜血,喉头变得腥甜。

珞珈发出了类似濒死般的喘息。

“……父亲?”

安格尔泰张嘴,红色的线自嘴角滑落,

【……别】

支离破碎的声音响起,

【看……】

嘀嗒,缭乱昏黄火光之间,安格尔泰看见原体的脚下多出了一滴血迹。

但原体的背影依旧宛如弃置了千万年般的老屋那样沉默,

精金相撞的声音响起,甲胄相碰,珞珈缓缓地举起了一只手,他指着那根黯淡金色的权杖。

【走……】

安格尔泰的眼中流出血泪,他知道了,他知道了,他开始向着那个权杖行走,在他路过原体的身侧时,伴随着一声巨大的哀叫,原体转过了身,继续背对着安格尔泰。

安格尔泰成功握住了那柄权杖。

【走……】

原体喘息着,

【去…去…找神。】

安格尔泰感觉血泪已经爬满了自己整个面庞了,

“我该怎么帮您,父亲?”

他悲哀地问到,支离破碎,

【走……快……】

安格尔泰死死地咬住自己的牙,不……他想,不……他帮不了原体,在看见珞珈背影的第一眼,安格尔泰就意识到原体远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是听从珞珈的命令。

安格尔泰感觉自己的肩上仿佛背负了一座山,但原体叫他走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他快没时间了……

珞珈听着安格尔泰凌乱的脚步声远去,不知过了多久,他周身的火堆渐熄灭。

现在,珞珈所面对的便是完全的黑暗了。

呜呜呜呜呜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