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那一瞬——
死神坐上了不属于祂的位置。
这并不好受。
灰烬飞舞处,蒙白的视线透过翻滚永无止境之乱涛,尘世渺小可笑,蝼蚁于脚下生生不息,长而嘈杂的虚影自那繁杂间蜿蜒而上,死神恍惚间才意识到那是时间。
祂感到难以言喻的感官,在这一刻,祂的世界再度升维——远比投身入亚空间更荒谬的感官冲击着灵魂,臃肿着在一瞬堆积起高塔。
祂尝试看向自己,却窥见一团荒谬可笑的存在,万花镜般的光纹在祂的镰旁喧嚣,哭泣着祂们当中贪婪之主的退场。
?!
死神才意识到感官的充裕处,黑暗房间内的权柄王座上,那或落座或半落座的神明,9,8,7,6……5。
五——那金焰熊熊燃烧处。
莫塔里安猛地睁大了眼。
+放轻松,我的孩子。+
莫塔里安剧烈地喘息起来,原体忽然发现自己正坐在桌前,黄金的桌子与雕饰刺痛着他的眼。
上一刻,莫塔里安还在朝着色孽挥镰,下一刻——祂经历了难以言喻的一切,但在他的灵魂回神之前,莫塔里安的双目已重新可视了。
原体已顾不得嫌弃金色的桌子,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仿佛将死之人的最后一口气。
他刚刚究竟……经历了什么?
“我想我应该夸赞你,我的孩子。”
人类之主头戴华冠,金焰织就他的披风,他难得贴心地为莫塔里安端了杯咖啡——放在这之前,这是难以想象的。
帝皇坐到莫塔里安对面,耐心地等待着原体的自我缓冲与消化。
“我从未想过你们会做到这一步,但你做到了,■■■■■。”
呼吸……深呼吸……
【我叫莫塔里安。】
莫塔里安喘息着说道,
【这是我的名字——我不接受其他。】
帝皇摊开手,显得略微无奈,他为每个原体都起了名字,但可惜后面他们降落的星球重新为他们命名了。
【以及你为什么在这里,这里。】
莫塔里安加重了最后一个高哥特词,
【第五把交椅上的是你——人类之主,而不是马卡多。】
帝皇做出了更加无辜的表情,仿佛是被莫塔里安的话伤到了那般。
“本来就是我。”
人类之主苦笑起来,眼中燃着金焰,
“圣吉列斯、马卡多……都是汲取我灵能的试图占位者,就像你一样,莫塔里安——占据【四】的死神。”
“那么……【渗透废域】的感觉怎么样?”
【……】
那感觉很不好,非常不好,远比莫塔里安此前所承受过的所有苦难与情绪更加痛苦,升格那刻,他只感到毁灭——他的镰刀叫嚣着杀死所有生灵。
“我帮你延后了你的感知,因此伱还能保持理智——以走下那把交椅,但假若你执意留上去……”
帝皇摊开手耸肩,表情轻松,
“这也是另一种办法。”
【不,】
莫塔里安坚决地说,
【绝不。】
一旦坐上去,那么他便不再是莫塔里安,他已经品尝过被亚空间反噬的恶果,莫塔里安并不认为自己是追求力量与权柄的疯子。
即便那个位置向他展示了某种无法理解的诱惑,仿佛他生来就该落座那般——但莫塔里安依旧拒绝了。
这对于莫塔里安来说并不难,毕竟他的人生就是由无数的拒绝和反叛组成。
他绝不想变成那般,他是莫塔里安,成为一名灵能巫师已经足够令他痛苦,这意味着某种对自己过去的背叛,也意味着面对战友时分那份呕吐感。
接受现在已经足够困难了,莫塔里安的人生选项里没有更进一步——成为真正的亚空间混沌。
“我预料到你会如此抉择。”
人类之主说,笑容从未消去,
“因此我已经帮你们选择了另一条路。”
【我不会因此对你表示感激,你到底想要说什么,以及你为何在这里,人类之主?】
“你刚刚已经问过我类似的问题——我的回答也依旧是因为这个位置属于人类,因此我在这里,尽管圣吉列斯与马卡多曾短暂地停留过。”
帝皇偏头,一手支着自己的皇冠,那上面流光溢彩,连原体的视线都无法辨别出那流离的光芒后的珍宝,
“我的孩子,或许你需要一步步才能登上成神的阶梯,但于我而言,我就在此——并且没有其他选择。”
“但马上就不是了,”
尼欧斯说,
“跟你一样,我也会自动走下去。”
他眼底的笑意加深,大笑起来,提高音量,又仿佛不是在对莫塔里安言语,
“拜托,我已经足够虚弱了,难道浩渺之洋不该因为一個如此弱小之物占据权柄而感到羞耻吗?即便我再适合这把交椅——它也应当让我下去了。”
【我不理解。】
人类之主此刻有着惊人的耐心,他甚至愿意为莫塔里安继续解释——是因为欧尔的痛斥唤回了他一星半点的良知,还是因为他欣赏莫塔里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