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合外科的科室病例讨论,居然无意之间演变成一场顶尖心脏外科专家的会议。
“其实,对于治疗这个病例的Fontan手术,我们会场有一位老前辈比我更有发言权,他是我国第一个开展Fontan手术的医生,是我国小儿先天性心脏病方面的权威专家。”宋子墨决定邀请王院士来讲Fontan手术,也让大家一睹院士风采。
王院士居然站在后面,他听出宋子墨说的是自己,赶忙摆手,有点不好意思。
如果要评上年度最没架子的院士,那一定是王院士,他根本没有把自己当做院士,只是当做一个普通的医生来旁听。
这时杨平也往后面看,看到了王院士,忙把小五叫过来,让他给客人们安排座位。
“有请我们帝都阜外医院的王教授!”
宋子墨鼓掌,然后走下讲台去跟王院士握手。
大家根本没反应过来,卧槽,还有院士夹在里面听课,所有人的目光跟着宋子墨的目光聚焦过去,看到一个老教授,正和宋子墨握手。
有人认识,但是大多数不认识。
其实医生的圈子很小,即使全国知名的专家,也仅仅限于同专业的医生认识,大家毕竟一起开学术会,经常在讲台上见到专家,如果很少参加学术会的医生,即使同专业的,照样不认识行业内的大佬。
王院士平易近人,他一点也没有院士架子,拿着话筒,像个普通老师,走上讲台,然后杨平上前跟他握手。
“这是院士?”
怎么还有院士夹在里面听课,会场群情激动,综合外科真是让人看不懂,不就是科里的病例讨论吗,怎么还有院士参加。
“大家安静一下,我说两句,其实我刚下飞机,抱歉,飞机晚点,所以迟到,我是特意过来参加你们的病例讨论,这个病例呢,是我的病人。”
王院士指着电子屏幕上的影像图片。
“刚刚宋博士说我是国内最早开展Fontan手术的人,这个不假,不仅是Fontan手术,很多小儿先心病的手术我是最早开展,这方面的指南好几版都是我主编,现在最新一版的主编是陈岳良教授,我们其实前几天来过三博医院,回到帝都后听说你们要讨论这个病例,我们又飞回来。”
“题外话说的多了点,言归正传。”
“这个病例为什么没在我们阜外做,放到三博医院来做,很多人有疑问,其实很简单,这个手术让我们来做,成功率不高,让杨教授来做,成功率要高很多,就是这么简单。”
“在坐的都是医生,即使有些实习医生,也算准医生,不瞒大家说,以前有两个同样的病例,在我手里没有救过来,这种病例的难点除了Fontan手术本身,更难的是血管发育存在问题,血管壁的胶原纤维缺乏,弹力纤维不足,究竟什么原因,我们还没找到,推测与心脏畸形的有关联,但是不管怎么说,给手术增加了难度,而不是增加一点点。”
“失败的两个病例,一个死在手术台上,打开胸腔,切断血管后进行吻合的时候没办法吻,一不小心就钩烂血管壁,好不容易手术做完,撤掉体外循环,心脏复跳后开始止血,根本止不住,为什么,这里补一针,哪里又破了,最后眼睁睁地看着孩子离去,我们无能为力。”
“伱们年轻没有这种感觉,到我们这个年龄,医生当久了,多少有这种记忆,真的,那个时候真的很无助,很无奈,很绝望,作为一个外科医生,一个心脏外科医生,你看着血在那里到处冒,你没办法止住,是什么感受。”
“第二个病例,已经是10年后,我们吸取了教训,术中加入了人工血管辅助,这个病例在手术台上没有出问题,而是术后第三天死在重症监护室,当时我们实行急诊抢救手术,打开胸腔,里面全是血,血喷出来,因为大血管与人工血管的缝合位置撕裂。”
“后来在家属同意下,我们做了尸体解剖找到原因——血管吻合无法达到要求。这个病例如果没有新的基础理论出现之前,是不可能做手术的,为什么?”
“因为,如果要手术成功,你的缝合必须维持5——7天以上,可是现实很难,基本不可能,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这如同在肥皂泡上缝合,还要让肥皂泡不破,这种脆化的血管一旦切断重新缝合,对缝合的要求是人力难以做到的,这就像一个很薄的纸袋,当它是完整的时候,他可以提水不漏,还可以提很重的水,因为应力分布均匀。”
“当把纸袋剪成两半,你用针线将纸袋缝合好,然后再去提水,让他不漏水很困难。再让它去提很重的水,更加困难,为什么,应力会集中在缝合处,尤其没处缝合位置不可能做到均匀分散应力,一旦有一针承载的应力过多,纸袋就从这里开始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