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当心想结交武玄天,除了对不回山门守山自我安慰的想法外,也是存了心想要与武玄天结交,交朋友,你好我好大家好,肯定得实诚。
李当心见到武玄天的眼神,笑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以前这片池塘没有鱼,因为小僧,所以有了鱼,就像我师父种庄稼,等人庄稼刚刚熟了,就割下来晒几日成了盘中餐。
在下不过是等鱼肥了钓起来烤了吃,一样的道理。”
武玄天躺在草地斜坡上,说道:“这便是你李当心的求佛心境了,将吃鱼与吃米吃面硬说成是一件事情……哈哈哈,有意思。”
“小僧就当武施主是夸人了。”
洗完鱼后,李当心很快生起了一堆火,又不知从哪里抱来一坛酒和两只酒碗,在烤鱼的时候,与武玄天对饮起来。
酒过三巡,那条一尺来长被一分为二的鲤鱼也恰好熟了,李当心在袖中的口袋里掏出盐巴袋子,撮起一把均匀洒在上面,拿起穿着一半烤鱼的木棍,说道:“武施主,小僧这池塘里的鲤鱼,别看肥,可小僧平时在闲暇的时候,少不了会拿着杆子驱赶它们,让它们多多活动,这肉质比野生的还要口感上加,尝尝。”
武玄天拿过木棍,吃了几口,味道果然不错,夸赞说道:“味道鲜嫩,妙极。”
和尚嘿嘿一笑,自己拿起另一半,找准焦黑的鱼尾部分,一嘴就咬了上去,连带着鱼刺在口中咀嚼起来,然后一股脑咽了下去。
“实不相瞒,小僧已有三日没有开荤了。”
“连吃都没有吃相,真好奇两禅寺这样的佛门圣地,究竟是怎么养出了你这个怪胎。”
李当心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据说比烂陀山还西的地方,是佛门的起源之地,在那里有传说,活佛立于世,要么是长相,要么是行为举止,总是得易于常人。
按理来说,小僧小时候被师父管教的极严,寺里的戒律院也不是摆设,小僧成了如今这样,有的时候自己也觉得奇怪,或许,小僧就是那立于世间的活佛吧。”
武玄天吐掉鱼刺,说道:“说实话,我没有一点觉得你这话有丝毫不合适。”
“小僧也没有这么觉得,也怪不得和武施主相处起来,总感觉很融洽。”
……
两禅寺山阳面,有一片长势极好的麦田,寺里的僧人时常能够在这里看到扛着锄头的龙树僧人在田里忙活。
只是最近几个月,田里多出一个穿着白僧衣的和尚,没怎么见他在田里偷奸耍滑过,而他那一身僧衣却从来没有脏过。
两禅寺的僧人很忙,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田地需要打理,而为了能在天下寺庙之首的两禅寺里当和尚,他们又必须每天念经,以防自身的佛学功底退步。
平时有人路过此地,最多只是与贵为两禅寺住持的龙树僧人打个招呼,倒也也没人去问东问西深究那个住持田地里多出的年轻人为什么会在。
“两禅寺的两禅,其实没有必要非得从其中的找出差别,他禅需修心,自禅需博闻,如此方能在自己心中修出一片净土,视为佛前叩首客,等到什么时候在净土中雕出了佛,大概这个人也就有了佛心,有了佛心,自然也就离成佛不远了。”
龙树僧人一边挥动着锄头去锄地里似乎永远锄不完的杂草,一边语气慢悠悠的说着。
武玄天在田中听佛数月,非是他要遁入空门,更非他要做不染尘埃的人间佛。
而对于武玄天而言,做什么并不在意,他做过江湖武夫,做过全真道士,做过君临天下的皇帝,做一回和尚也没什么。
大金刚境下,人之体魄远胜一品其余诸境,然在佛门之中,那些练就大金刚境的人,却从来不修身,只修心。
千佛殿明悟彩绘足印间的修佛功法,他就有了这个疑惑,而且,此心所言的并非心境,非要说明的话用作心力表述更为贴切,只是这心力该如何解释,如何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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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在后来找到龙树僧人,寻求解惑,龙树僧人不吝啬,当即就说道:“人乃万物之灵长,心御力,力向敌,这是千古都不变的道理,人若只修体魄,心力不足,实则与蛮兽无异。
千佛殿彩绘功法上所言佛门大金刚境修心,又不讲修心之法,此间确实没有什么好讲的,让贫僧讲也讲不出来,每个人只能在岁月流逝间自行抓取明悟,有所悟就有所进,悟不到,境界就只能止步终身。
从施主气机来看,应是能足够驾驭这一身体魄,之所以还觉得境界有缺,则是大金刚境界来得太快,就如百姓人家忽然抱得一座金山,不察更难控心中躁动而已。
不如施主就随贫僧在这田地里忙活一段时间,听贫僧讲讲佛,想来能好些,也能巩固一下施主的大金刚境。”
没有拒绝龙树僧的好意,故是这几个月就住在了两禅寺,每日也少不了与龙树僧人一起在地里忙活。
甚至最后直接当起了和尚,因为他想参悟一下所谓的佛门六通之术。
对于佛门六通之术,天君早就眼馋了。
天眼通,能照见三界六道众生的生死苦乐之相,及照见世间一切之形色,无有障碍。
天耳通,能听闻三界六道众生苦乐忧喜之语言,及听闻世间一切之音声,无有障碍。
他心通,能知三界六道众生心中所思所想之事。
宿命通,能知自身及三界六道众生之百千万世宿命及所作之事。
神足通,又作身通、身如意通、神境通,即自由无碍,随心所欲现身之能力。
漏尽通,断尽一切三界见思惑,不受三界生死,而得漏尽神通之力。
所以,除了听龙树讲解,他也常去藏经阁中阅览佛经,不懂得就向李当心或者龙树僧人请教。
“这样的说法,在下倒是经常听没禅说起。”
龙树僧人听到没禅,眼角禁不住颤了两颤,想自己从小到大一直未曾犯过佛门戒律,自己那个徒弟却从当和尚开始就屡屡犯戒,现在吃肉偷酒都还好,毕竟有了那一句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难以让人反驳的歪理,别人也只能说三道四,但日后若这小子再犯了色戒,他还能再找出别人无法反驳的歪理?
若是没禅今后要是做到他每次与自己吵架时说的非得往两禅寺抗回一个媳妇,看自己不得打断他的腿。
龙树僧人在心中默念了无数声阿弥陀佛,心下平静后,说道:“那孩子从小就聪明,佛经一读就通,后来给他取了个没禅的法号,没想到,他才十七岁,就于两禅寺没禅可参了。”
武玄天将手中一把荒草扔到麦田边缘,说道:“看来,是大师舍不得他离开两禅寺。”
“贫僧参禅参到如今这般岁月,没有超出俗尘,反而越来越靠近俗尘了。”
“大师这算是着象了。”
平时不苟言笑的龙树僧人沉默三息,忽然哈哈一笑,说道:“当真没有想到,贫僧给施主讲佛数月,今日施主给贫僧上了一课。”
武玄天同样笑着说道:“既然大师看开了,在下也就不隐瞒了,没禅这几日老是缠着在下想要在大师这里探探口风,说是想要去山下转转,还说他既然顶着没禅这个法号,理应在世间无禅可参,所以不能只盯着两禅寺的两禅,西域还有烂陀山,烂陀山再西,还有无数的无名古刹。
当然,在下虽然当了和尚,但目标不仅是参悟佛门六通之术。
对于儒家之法,道家之法,还是有所好奇的。
不知能否将佛道儒兼修,超脱于凡尘。”
……
无论是大秦王朝时期,还是现在,提起佛门,人们第一想到的绝对是两禅寺,但若提起道门,以前人们会想到武当山,现在则就是江西龙虎了。
世态炎凉这个道理,其实放佛道二门中同样能说的过去,自从吕祖过天门而不入,兵解轮回后,人们眼中的武当山,就一直在吃着老底,而那龙虎山,几十年前出了一个斩魔台上斩尽天魔的外姓天师齐玄帧,近些年更是与离阳皇室的态度暧昧不清。
如今离阳势大,几乎有了一统天下的趋势,那龙虎山的地位岂不随之水涨船高?
当然,还有一点让人值得深思的就是,龙虎山天师府姓赵,离阳皇室也姓赵,再看武当,近乎一甲子,一个拿的出手的人物都没有。
武当山上的道士,尤是掌教王重楼,对如今武当地位在天下人眼中每况愈下的局面,说是看的不重,但也不能说对此真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人修道,修的是清净,修的是无为,山上的道士们不靠香火钱过活,山上香火不旺盛,反而是件好事。
只不过偶尔一想,当年山门门槛每年都要被人踏坏换上一次,而今山门门槛有多久没有换新的了?还有,吕祖转世之前,可留下了玄武当兴四字。
“玄武当兴吗?”
王重楼背着稚童,看着那座写有玄武当兴的牌坊,摇了摇头,迎着风雪,穿过牌坊走在了山道上,玄武当兴,兴在哪里,他自接了师尊遗命后,每天在修炼大黄庭之余,都会想上一遍这句话,因为他很怕自己修道至最后真的无为了,将这句话忘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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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兄,有点冷。”稚童开口说道。
王重楼给小孩体中渡了几缕大黄庭气机,语气佯怒说道:“活该,谁让你有事没事就偷跑下山去玩的?忘了师父临终前是怎么和你说的了吗?”
稚童歪着脑袋憨憨笑了笑,知道师兄不是真的骂自己活该,说道:“师父说过的话,我怎么会忘记,不成天下第一不下山。”
“你既然记着,那今天为什么跑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