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不能带陛下去青楼!

孙继皋立刻慌了神,考成法已经够严苛了,眼下朝廷正在杀贪,如此酷刑再开,他孙继皋直接就是罪人了,他立刻说道:“你休要胡言乱语!高皇帝什么时候剥皮揎草了,从无明文,更无实例,国史实录无载。”

朱翊钧笑着说道:“那明文有洪武三十年定枉法八十贯绞之律,彼时,士多廉介之节,民无渔夺之忧。”

大明会典修好的每一卷,朱翊钧都看过了,而且做了笔记!他可是践履之实的说辞,洪武三十年令,贪赃八十贯绞死。

按这个标准,刘良弼和裴中章,早就绞死几万遍了,但当下的社会现状是,贪赃不会绞死,而是追回贪赃,流放边方充军。

“这这这,这不能胡说!”孙继皋可是收了顾宪成八百两银子,这要是按洪武旧例,他得被绞死十遍。

“所以说,从来如此,是不对的,是吧,也应该如此,普遍存在并不等于合理,只是当下无法解决。”朱翊钧再下一城。

这孙继皋,不大行,当然也可能是朱翊钧太过于牙尖嘴利了。

朱翊钧摸出一枚银币来,扔到了桌上,又翻了过来,笑着说道:“其实只谈人力劳动强度和时间赋予的使用价值也是片面的,在交换价值里,供需占了极大的比重,抛开价值谈价格,就跟抛开价格谈价值一样的没有践履之实。”

“价值价格,互为表里,这很符合矛盾说的特性,对立而统一,就像这枚御制银币一样,一体两面。”

“你还有话要说吗?”朱翊钧看向了孙继皋,他既然作为反方辩手入场,赢下一城,自然要继续打擂台。

孙继皋说朘剥天经地义,那么减少朘剥的普遍存在,就是朝廷的义务,朘剥的具体定义是依据生产资料,无偿的或者以极其不合理的价格剥夺劳动的价值。

“讨论供需很重要,就像是讨论账目中的收支一样的重要,这对研究价格的波动有很多的作用,反正供需必须要谈。”孙继皋没有更多的观点,但是他认为供需是很有必要谈的。

如果古墓派分层的话,孙继皋住在接近地表,属于糊涂。

朱翊钧也没再反驳,他已经说了,供需是必须要讨论的问题,完全依托于劳动强度和时间,不符合实践。

供需当然要讨论。

焦竑看这个孙继皋被说的开始说胡话,直接乐了,拿出了一张拜帖说道:“你这孩子着实有趣的很,我有请柬一封,若到南衙,可寻我游玩。”

朱翊钧收起了请帖,笑容满面的说道:“青楼可以吗?我家先生管得严,不肯让我去青楼。”

“你这个年纪不可以,等到十六岁以后才行。”焦竑笑容更盛。

朱翊钧起身离开,关于供需的讨论,仍在继续,朱翊钧回到了自己的包厢里,看到张居正在抛银币。

他走后,焦竑也起身告辞,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不是同道中人,便没必要继续坐在一桌了。

朱翊钧听到了动静,示意张宏去把焦竑和耿定向请到包厢来。

耿定向看到了张居正,直接惊呆!

耿定向不认识小皇帝,但是他认识张居正,那坐在主位上的人,自然是大明皇帝了。

在大明,跟张居正一起吃饭,敢坐上位的大概只有皇帝、和张居正的父母了。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耿定向直接磕头,这都猜出来了,不见礼,就就是故意僭越了,焦竑人直接傻了,呆愣了半天就要下跪,二人的见礼都被缇骑给架起来了,示意他们小声说话。

朱翊钧示意他们不必多礼落座便是。

焦竑呆滞的看着陛下,小小年纪伶牙俐齿,符合焦竑对大明皇帝的刻板印象。

之前小皇帝骂的孙继皋抬不起头,这事儿广为人知,尤其是兵备太监张进、松江提督内臣张诚两人的不断渲染。

文官和宦官这都千年的冤家了,这好不容易抓到了机会,那还不可劲儿渲染羞辱一番?!

“不能带陛下去青楼!”焦竑一落座,张居正就直接言辞警告,声音不大,但是语气森严。

宋徽宗和朝臣嫖一个李师师,都成了千古笑柄了,大明之前也出过一次丑闻,可不能再出这种丑闻,即便是陛下真的看上了哪个青楼女子,也要洗干净了,把身世洗的清白再上岸才是。

焦竑吓得连声说是,张居正对小皇帝的教育要求严格,天下皆知,他居然要带皇帝上青楼,那已经不是一般的大胆了。

“给你一个全楚会馆的腰牌,若是会试有人刁难于你,就到全楚会馆找游七,他会告知于我的。”张居正摸出了一个全楚会馆的腰牌,递给了焦竑,示意他拿好。

戚继光看着那个腰牌,满是笑意,他知道那腰牌的威力,比登闻鼓还好使。

王崇古当初要欺负戚继光,张居正直接在朝堂上给王崇古来了一顿组合拳,打的王崇古晕头转向。

“我没钱。”焦竑看着那个腰牌憋了半天说道。

拿着这个腰牌一年要两千两银子,焦竑父亲是个世袭勋官,俸禄不厚,得亏他爹早年开始营商,家里还有点钱,供他四处求学,但这已经是极限了。

有没有造化,全看焦竑自己。

焦竑连给孙继皋的八百两束脩都给不起。

有的时候,机会就在眼前,不是不想抓,而是抓不到。

焦竑其实也对踏入官场不是很感兴趣,主要是这官场乌烟瘴气,实在是没什么意思,他这种人是混不了官场的,而且他也不想阿附权贵,他对张居正的一些个做法,是不认同的。

尤其是捣毁六十四家书院,这六十四家里,可有不少都是心学王派同门。

在他看来,张居正为心学门徒,当国之后,先是对徐阶赶尽杀绝,而后抓何心隐这个心学之人,捣毁六十四书院,根本就是心学王派的叛徒。

当然,焦竑也知道张居正很厉害,矛盾说这门学问是真的厉害。

焦竑对张居正的认知,就非常的拧巴。

“现在不用纳冰敬碳敬了。”张居正笑着说道:“海总宪在朝中杀贪腐之风,这要是被海总宪抓到,我这快活碑林岂不是要一尺高?”

“拿着吧。”

全晋、全楚、全浙会馆维持可要不少银子,这冰敬碳敬不收了,如何维持?

问皇帝要预算,这是扛起了尊主上威福之权的葛守礼提出的方法,而且不走国帑,走内帑。

而且是有考成法的,比如今年晋党的族党被清算,晋党的经费直接被砍了,王崇古上门说,都是因为自己外甥的缘故,准备赞助一下,度过难关。

可是葛守礼拒绝了,拿权豪的钱,就是给权豪当官。

党建达人葛守礼,还在和张居正商量,关于各党的考成,究竟是个什么章程。

全楚会馆的牌子,两千两其实非常值得,尤其是对于能做事的人而言,对于不做事儿的人而言,这牌子想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