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和安东尼奥聊了很久,主要是关于泰西的一些基本情况,而后安东尼奥呈送了国礼,朱翊钧回赠了国礼。
“慷慨而仁慈的陛下,今岁的五桅过洋船是不是可以多给我几艘?这次松江造船厂只给了一艘。”安东尼奥提出了自己的需求。”安东尼奥十分诚恳的说道,他已经用尽了自己的办法,但是大明就是不肯松口。
朱翊钧摇头说道:“松江到天津卫只需要一天的时间,松江造船厂的决定,是廷议的结果,就连朕也不能轻易更张,让船长失望了。”
“但是我这里有你感兴趣的东西。”
朱翊钧神秘兮兮的介绍了自己的产品,这些产品价格高昂,但是绝对物有所值,以安东尼奥的富硕,依旧需要借钱才能购买,安东尼奥十分的心动,但他还是打算思考利弊后,再给陛下答案。
朱翊钧提供的就是大明水师的退役客兵,更加明确的说,是大明成建制的雇佣营团。
安东尼奥可以成建制的雇佣大明水师,而一个三千人的营团,仅仅起步价就要二十万两白银,这还不算其他的军需,如果安东尼奥不信任这些雇佣兵,也可以选择只购买军备,一个营团的水师军备,并不算昂贵,安东尼奥就不需要借钱了。
可以单独购买,也可以搭配购买。
戚继光反复告诉皇帝,军队最重要的是军兵,而不是军备,因为所有的军械,都要人来使用,人心离散,再精良的装备不过是一堆废铜烂铁而已。
安东尼奥不肯雇佣,也没什么关系,因为军事人员的培养和军械维护也是一笔庞大的买卖。
“其实我建议你直接成建制的雇佣大明水师,而不是购买军备自己筹建。”朱翊钧十分诚恳的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他十分确定的说道:“你十分的清楚,从平民中遴选出军兵,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儿了,兵源的优劣,直接决定了营团的战斗力。”
“所以,直接成建制的雇佣,最是轻松。”
“陛下所言,的确令人心动,但是我很难确信,他们不会用火枪轰破我的脑袋。”安东尼奥还是非常的犹豫。
朱翊钧笑着说道:“朕还以为,在海上漂泊十数年的船长,在见识过狂风巨浪之后,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任何事都是有风险的,或许船长明白这个道理,只想承担收益,却不想承担风险。”
“安东尼奥船长对朕说,自己是葡萄牙国王的继承人,但现在看来,不过是为了海贸谋利讲了一个很不错的故事而已。”
“尊敬的陛下总是能够看穿人世间的虚伪,您的教导会让我受益终身。”安东尼奥十分客气的说道,他还在犹豫。
大明水师强横的战力,安东尼奥已经见识过了,但是雇佣一个营团的风险,他实在是不敢承受,军事力量在这个年间,依旧起到了决定性的力量,这些雇佣兵,到底是听他的?还是听钱的?还是听皇帝的?
安东尼奥在南洋和西洋有着广泛的种植园,这些种植园并不太平,他们建立的营堡也不是坚不可摧,总是被当地的土著所攻破烧毁,而航路上,则是各种海寇,马六甲海峡上的海寇,就让安东尼奥头疼不已。
安东尼奥有切实的需求。
可是大明水师是忠于皇帝陛下的,这一点是不必怀疑的,见识了大雨之下,岿然不动的大明军,安东尼奥就知道,这些战士,忠诚的永远是大明。
安东尼奥当然要犹豫,他给了这么多钱,还要付这么多的利息,来维持航路、种植园的稳定运行,到头来都用来请大明水师驻军,交保护费了,这样算下来,实在是有些亏。
可是,他的确眼馋大明水师强横的战力,一个三千人的营团,真的抵达了泰西,是一股足以改变战局的力量。
贵不是大明雇佣营团的缺点,是安东尼奥的缺点。
朱翊钧也没有进一步的推销,反正大明水师的战斗力,安东尼奥一清二楚,朱翊钧不怕安东尼奥不心动,只要心动的火苗在心底燃起,就绝无熄灭的可能了。
大明雇佣营团,这可不是朱翊钧一个人的主意,而是经过了廷议的。
大明的客兵安置,始终是一个巨大的难题,频繁的战争出现了只有军事技能的客兵,在离开了军伍之后,必然成为大明的隐患,而地方也缺少安置客兵的能力。
而大明水师现在存在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海上作战的经验严重不足,大明上一次海战经验的积累,还要追溯到永乐年间的大航海了,今非昔比,训练再多,没有实战,都是绣花枕头。
而促使朝廷廷议通过了雇佣营团决议的,主要还是穷怕了。
大明水师的开销已经几乎等同于十二万的京营一半的开销了,大明一年戎政的支出是:九边六百六十万两白银和两百万石的米粮,而大明京营一年的支出是二百六十万两白银和近百万石的米粮豆料等,而水师一年的支出已经超过了一百多万两。
可是大明水师一共才三万人。
任何时代,任何时候,精良的水师的价格都是极为昂贵的,因为船的原因。
如此恐怖的支出,让大司徒时常忧心,诚然现在朝廷开源节流财政良好,可是一旦遇到了大型战事,军事支出就就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增长,一旦陷入了嘉靖二十九年之后绵延不绝的战争泥潭,大明的财政就会立刻捉襟见肘起来。
所以雇佣营团,借鸡下蛋的廷议,被广泛认同。
安东尼奥很想很想雇佣,但是他还需要好好想明白,需要朝廷给他一点时间。
“那船长就好好想想吧。”朱翊钧选择结束这次安东尼奥的朝见,他相信安东尼奥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安东尼奥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要实现自己的野心,就需要庞大的财富去运作。
安东尼奥离开后,朱翊钧站在永定毛呢厂的望山楼上,向西看去,那边是张居正宜城伯府。
“陛下?”冯保看陛下的面色凝重,目光深远,知道陛下想去看看,试探性的提醒着陛下。
朱翊钧上了大驾玉辂稍微思考了下,对冯保说道:“起驾去宜城伯府。”
“臣遵旨。”冯保赶忙回答道。
张居正住的地方,距离朱翊钧住的地方,只有五十一里三十二步的距离,朱翊钧的车驾前往,只要半天的功夫,即便是从永定毛呢厂出发,也是如此。
但是朱翊钧这个点儿前往宜城伯府,今天就无法回宫里,也不是小皇帝怕黑,是这城里要关城门落锁。
朱翊钧这次没有叫大臣们跟自己一起前往,他这次前去的身份是弟子,而不是皇帝。
在朱翊钧前往宜城伯时,王谦走进了天牢里,他今天到北镇抚司的天牢,是来见王锡爵的,或者说是来监督王锡爵畏罪自杀的。
“原来是你。”王锡爵在王谦出现的时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王谦在查办他,那一些个离奇的地方,就不那么离奇了。
海瑞为人太过于刚正,只走正路,王锡爵这样的正三品实权元气大臣,海瑞是绝对拿不到证据的,但是王谦就不一样了,王谦心狠手辣,狡诈多端。
王谦拿着卷宗,开始出示证据,即便是没有经过任何的审判,即便最后定性是王锡爵畏罪自杀,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王锡爵的种种罪证,还是一清二楚的呈现在了王锡爵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