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章 快速帆船——游龙号

汪道昆所呈现的新型船只,不可能像五桅船那样卖到全世界去了,这不是开放不开放的问题,是国家安全海权的问题,五桅过洋船,说到底还是泰西桨帆船的范畴,臃肿、载货量小、航行慢、不容易转向、不够灵活等等。

在新的船只出现后,五桅过洋船成为了牛夫人,对此朱翊钧只能说:爱过。

“多久?”朱翊钧开口问道。

汪道昆俯首说道:“三年。”

朱翊钧大手一挥说道:“朕给你两百万银,三年把这东西给朕造出来,朕允许他慢一点、载货量少一些,但这个东西,朕要见到。”

朱翊钧拿着手里的册子,看了半天,诸多数据和印象里的飞剪船最为相似,但是飞剪船在某些方面,还不如面前这玩意儿,尤其是船身强度。

“一百万银足够了,足够了。”汪道昆赶忙说道,他还没当上工部尚书呢,就让陛下爆了二百万银的金币,他不担心差事办砸了,既然敢把模型抬到文华殿上,便是心有成竹,欺君、糊弄皇帝的话,那是小瞧九族羁绊。

真的不需要那么多银子,大明白银的购买力现在已经很强很强。

“两百万,资出内帑,冯大伴,内帑还有银子吗?”朱翊钧看向了冯保,花钱得问问大管家自己小金库还有多少。

“有。”冯保言简意赅的回答了陛下这个问题,内帑现银大约有四百七十二万银,两百万不到伤筋动骨的地步,而且皇庄、开海厚利、市舶司关税分账等等,源源不断的注入内帑,到年底还能有五百万银。

“臣叩谢皇恩。”汪道昆再次行大礼,他知道,自己只要把这船造出来,这明公的位置就稳了,入阁也不是遥不可及的梦了,当官的哪个不想往上爬,不想进步,当什么官?

朱翊钧拿出了一年京营的军饷,五分之一的一年大明军费来推动此事,尚节俭是朱翊钧的坚持,但该花钱的地方,还是要花钱。

京师第一阔少可是他朱翊钧!

“陛下,国帑可以拿出一百万银来。”王国光一听赶忙说道,户部这些年也弄明白了一件事,跟着陛下走,吃肉又喝汤,皇帝的内帑想甩开国帑搞投资,想都别想!

有成果之后,造一条船,户部怕是要多给内帑十万银了!

“这大臣们平素里一个个都是淡泊名利,把那荣华富贵当成过眼烟云,把那钱财称之为烂俗,不为五斗米折腰视为清贵,这一听有发财的机会,就立刻扑上来了?这叫什么,这就是见钱眼开!”冯保阴阳怪气的揶揄了一声王国光,顺带着敲打了张学颜。

这俩家伙,不止一次对着陛下拍桌子了,开海投资拍桌子,军费支出拍桌子,简直是无法无天,逮着机会,冯保这条皇帝的爪牙,当然要咬两口。

“陛下为大明天子,岂能弃国朝于不顾?”张学颜立刻大声的说道,面子?哪有银子重要?没有银子的户部,狗看了都嫌弃,有银子的户部,路过的狗都要扇两巴掌,还没人敢置喙!

张学颜负责勾稽,遇到发财的机会,自然要冲锋陷阵,这么好做原始股船东的机会,冯保就是骂上天去,户部也不可能错过,这新型船只这块大肉,工部能吃,内帑能吃,户部也要吃!

“那就国帑内帑对半吧。”朱翊钧看了王国光一眼,王国光他没有恭顺之心!

如果内帑单独投资,利润全归内帑。

可惜的是,国帑越来越难糊弄了。

“请陛下为船赐名。”汪道昆俯首帖耳的说道。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第一条高速帆船,就叫游龙号吧。”朱翊钧思索了片刻,给了一个名字,而且是很正经的起了个名字,不像是旱鸭子那样随意,这可是开海大事,不是脚踏铁轨车那种玩具。

这条船必将名垂青史,既然要有名字,那就严肃些为宜。

“这个名字!好啊!陛下真的是文江学海,正所谓:水国迢迢几万里,天涯浩浩无穷已。封舟一去淼何之?泛海过洋如平地!游龙这个名字,好!”万士和听闻之后,立刻送上了四句马屁,为了夸这个名字好,当场作了首诗。

得皇帝赐名,这船可以看做是皇帝赐名封舟,大洋上的海外番夷之国路途遥远到以几万里去计算,就像是天涯海角一样极为遥远,得到了陛下赐名的封舟下海后,会有何等的表现?泛海过洋如履平地。

这是对大明开海事的祝福和期盼。

大明廷臣们一脸嫌弃的看着万士和,耻与为伍,陛下赐个名字都能拍出各种样式的马屁来,当真是谄媚之臣也,但不得不说,万士和从来没有拍到过马腿上,这便是礼部尚书天大的能耐了。

朱翊钧摆了摆手,示意万士和收敛点,他询问了一下汪道昆这样的模型还有没有,如果只有一个,那朱翊钧就自己收藏了,不给朱翊镠了,如果有多余的,给朱翊镠一个也未尝不可。

汪道昆是很有恭顺之心的,模型带了两个,朱翊钧赐给了朱翊镠一个,算是全了朝臣们吵吵闹闹的亲亲之谊。

郭朝宾在二月份会离开,这是之前就敲定的事儿,工部诸事要交接给汪道昆,廷议得以继续展开,廷议的内容非常的多,大明皇帝、廷臣,决定了帝国的走向,就像是一个船队,一个好的船长,能够带领船队度过危险,获得丰厚的利润。

让朱翊钧格外意外的是,大明在琉球至墨西哥方向迷航的十三条船,有七条船顺利的回航了,抵达了松江府,虽然船上没有多少货物,但是这七条船闯到了一片恶海之上,捕捉了大量的螃蟹,这种螃蟹体型巨大,足足有十个成人手掌大小,三对超长的步足和一对螯足,身体为紫红色,肉质极为鲜美。

朱翊钧收到的只有冻蟹,他尝了一口,没有多吃,因为冻蟹是死物,作为皇帝只能吃新鲜的食材,这也是礼法的一部分,为了食物安全,他将剩余的六只分别赐给了张居正、王崇古和谭纶,连万士和都捞到了一只。

在过完了年,朱翊钧带着王皇后出门踏青了,说是踏青,是朱翊钧到了密云垦荒,朱翊钧带着宝岐司诸官,亲事农桑。

垦荒是一件很累的事儿,朱翊钧要垦荒的地块没有土著,也没有密林,还不算辛苦,如果有密林有土著,那垦荒的难度还要无限拔高。

朱翊钧要面对的第一个敌人是枯草,去年秋天已经焚了荒野,随着春暖花开,气温上升,田间地头的冰雪消融,土地变得干燥,在荒草还没有发芽的时候,开始刨草根,一头尖锐一头阔的镐就是垦荒的工具。

荒地的草根极其发达,常年的荒芜导致荒地非常瓷实,每挥舞一下镐头,都要用力,而用力的代价就是敲到石头上,荒地之中,不仅仅有草根,还有石头,镐翻一遍松土之后,再用钉耙把荒地里的石头、草根归拢到地头,铺在路上和沟渠田垄之间,而后用锄将草根弄断,再次下镐,重复三遍,这便是深耕。

如此之后,田里没了石头和草根,还有草籽,这玩意儿需要三天一小锄,五天一大锄,精耕细作,就是如此的辛苦。

朱翊钧国事繁忙,他亲事农桑,是最最简单的第一步开荒,累死累活一整天,也就垦了不到一分地的样子,作为大明皇帝朱翊钧能到田间地头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还上衣下裤穿着短褐,在田里辛苦翻石头除草根,耙田垄,这已经称得上是亲事农桑了。

的确还是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但朱翊钧真的知道穷民苦力的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