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炽热的寒冬(4)

“注意!电话线!”

从发动机的轰鸣声中传来了司机含糊不清的提示,坐在货车车厢里的士兵们急忙弓起身子,等待“剃头线”从头顶掠过。但电话线还没过,汽车轮子先压进了一个大坑中,车厢里的人顿时歪倒一片,各种脏话都冒了出来。

“这里也被炮击过吗?”一个士兵怀疑刚刚汽车压过了一个弹坑,担忧地探出头去查探。

“没有的事。”李凡特的安慰还是这么干脆利索。

见他们的担忧并没有缓解,让·德内尔接着营长的话作出了解释:“德军能打到这里的火炮只能是150mm以上的重炮,那些火炮的弹坑不可能这么小,刚刚的坑应该只是过往车辆压出来的。”

四五个士兵似乎长舒了一口气,副营长却轻叱一声:“你可真能装大人。”

可不是么,德内尔只有十七岁,居然是团里年纪最小的那一批人,亏李凡特还把他当成士兵们的兄长。

德内尔尴尬地向下扯扯帽檐(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换上今年新列装的船型便帽,而老式的筒帽没法直接穿着戴钢盔),以躲避李凡特少校与其副手咄咄逼人的目光,好在为了在士兵面前维护军官的体面,二人没有继续追究下去。

众多汽车排成一条长龙,向沸腾的凡尔登以20公里的速度蠕动。不愉快的旅行在十一点结束了,114团抵达了凡尔登。

凡尔登,这座濒临默兹河的美丽城镇目前已经完全变了模样。虽然昨天晚上才遭到第一次炮击,但是国民已经几乎完全撤走,当德内尔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只剩最后一批平民还没有离开。

看到抱着孩童悲伤地离开故乡的母亲,每个法军官兵的心里都不好受。

在更加响亮的炮声中,114团官兵粗粗吃过午饭,便沉默地带着武器向山区进发,牺牲也从这里就开始了。德军用榴弹炮封锁了主干道,官兵们只能在树林间行军,但是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有一发打歪的炮弹落到头顶。

让·德内尔感觉自己被粗重的呼吸声和祈祷的低语所包围,他的掌心已经被汗浸湿。虽然德内尔是炮兵专科的“毕业生”,但是只开过炮没挨过炮,在应对炮击的经验上显然无法与李凡特这样的老兵相提并论。

“隐蔽!!!”

伴随着尖利的呼啸,一发榴弹在德内尔的前方炸响,他和身边B连的官兵慌忙卧倒。泥土、草叶和树枝被扬得满天都是。

风暴过去,德内尔从泥土中抬起头来,发现B连的排头遭了秧。

“检查伤员!快上!”B连连长发出怒吼,“把那棵树砍倒!”

顺着B连连长的视线,德内尔看到树杈上挂着一个人,或者说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不会有人能从这样的爆炸中幸存吧?让·德内尔从身前士兵的背包上抽出工具斧,和其他几个大胆的老兵一起砍起树干,头上的血流一直没有断,不时掉下来一些内脏,德内尔感觉自己的肠胃翻腾,忍不住想吐。

“你们在干什么?!”身后传来了李凡特的怒吼声,“那人已经死了!你们还想给他办葬礼吗?!还是觉得该再搭上两条命陪葬?!”

话音未落,又是一发打歪的榴弹落到右侧三十多米的地方,所有人慌忙卧倒,德内尔意识到有人倒在了自己身边,待余波一过去便起身准备急救,却发现那个人几乎已经裂成了两半。

原来是树上的尸体被气浪吹下来了。

这位烈士用自己的屁股砸烂了自己的肠子,真……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