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下莱茵省人,德内尔的祖父让·丹华·戴泽南在童年的时候就和母亲离开了家乡,返回位于巴黎的娘家。
曾祖父的阵亡,普鲁士军队对家乡的炮击在他年幼的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种子,法国的国民教育又使这一种子萌发,最终成长为参天大树。
“这是来自斯特拉斯堡的让·丹华·戴泽南同学,他正是日耳曼蛮族暴行的受害者!”每到一个新的班级,老师总会郑重地将他请到讲台上来,让他为全班领唱《斯特拉斯堡的女孩》:
“你们拥有了阿尔萨斯和洛林,拥有数以百万的外国居民,你们拥有了日耳曼尼亚和波西米亚,却永远无法拥有我的心——我的心永远属于法兰西!”
祖父决心从他开始,将戴泽南家培养成一个军人世家,直到共和国完成庄严的复仇,直到“六边形”恢复完整,直到三色旗重新飘扬在家乡的上空。
所以在1914年的时候,祖父动用他在军队的关系,将唯一的孙子让·德内尔送进了圣西尔。
“啊,这样,所以德国人其实并没有影响到您的生活,是这样吧,德内尔同志?”
德内尔点头承认,少尉深吸了一口气:“在西班牙的情况就不一样了,我的家在西法边境的一个小镇上,我的父母都是佃农,他们一年到头都在干活、干活、干活……等到我能劳动了,我也加入了他们,您干过农活吗?”
“没有。”
“那您可能想象不到那种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的辛苦,跟农活比起来,训练真的是太轻松了,不过即使是辛劳如此,我们还是食不果腹。我的父母说上次他们能吃到撑还是在结婚的时候。”
少尉冷笑了一声:“我们是佃农,是弗朗哥嘴里好吃懒做、愚昧无知、奸猾残暴的下等人,我们绝大部分收成都要交给地主,剩下的还要再给教会一大块,饥饿如此常见,以至于我都不知道吃饱是个什么感觉。”
德内尔一言不发,他感觉自己心脏跳得厉害。
“31年,我记得清楚得很,那一年冬天,在共和国的命令下,地主增加了佃农的工资,我总算是吃上了第一顿饱饭,那天给我高兴的……嗨,我实在描述不出来吃饱是一种怎样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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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描述了,少尉先生,看你的表情我能体会到。”
“是吧,这样的好日子我们过了两年,但是两年后,您应该看过新闻,右翼重新掌了权。”
“嗯。”
“右翼掌了权之后,什么都变了,军队镇压矿工和纺织工离我们很远,但是我们家的收入实实在在地变少了。您猜一下,那些地主给我们减了多少工资?”
不等德内尔回答,少尉便愤怒地说出了情况:“我们收入少了三分之二,德内尔同志,不是变成三分之二,而是少了三分之二!”
“如果是大家一起挨饿也就罢了,但是从三一年到三三年,整整两年的时间,我们贫农能吃饱,甚至还能换新衣服,也没有耽误地主家锦衣玉食夜夜笙歌——那么为什么我们就必须吃不饱呢?!”
“他们总说,为了上帝,为了西班牙,然后拿走这个,拿走那个……那么干脆,上帝和西班牙都去死吧!”
“我们一直在准备,工会的领导人给我们发了两把步枪,但是警察局里有9个人,8杆步枪和一把手枪,正面打是不行的。我们就和邻近乡村的民兵约好了,他们先来帮我们干掉我们镇上的警察,我们再去加入他们。”
少尉越说越起劲:“我们自制了土炸药,准备好给地主修剪花园用的大铁剪子。到十八号那一天,先剪断了电话线,然后趁警察还在睡觉炸开了警察局的大门,我们的民兵一拥而上,那些走狗还没取出枪来就被民兵缴了械。”
“民兵们带着缴获的武器就走了,他们还要去另一个镇上革命。临走的时候,民兵队长对我们说:‘那些混账交给你们了!’混账还能有谁,自然是那些地主、奸商和神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