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他以为一切都将重新开始的时候。

他无意中，发现了一件事。

李东，那个帮他还债，帮他打官司，口口声声说要为他讨回公道的好兄弟……

睡了那个女人。

就在案子还没结束的时候。

就在那个女人最需要找个新靠山的时候。

李东，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精准地，接收了毛金这个“前任”留下来的，所有“遗产”。

包括那个，曾经让毛金魂牵梦绕的，身体。

那一刻，毛金的世界，彻底，塌了。

如果说，被小丽背叛，是心被捅了一刀。

那么，被李东背叛，就是有人往他那个血窟窿里，撒了一把盐，又浇上了一勺辣椒水，最后还他妈用烧红的烙铁，给他焊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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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恨！

他恨不得杀了李东，杀了他全家！

可他不能。

因为，李东还在帮他还债。

他欠李东的，不仅是人情，还有实实在在的，钱。

他就像一个被绑在手术台上的病人，亲眼看着主刀医生，正在摘除自己的器官，拿去卖钱。

可他连喊一声都不能。

因为，旁边那个给他输血，维持他生命的，也是这个医生。

这种感觉，是什么？

是绝望。

是把你所有的尊严、骄傲、爱、恨，都碾碎了，和成一团泥，然后让你自己，亲手，一口一口地，咽下去。

你还得对着那个喂你吃屎的人，说一声：“谢谢，味道好极了。”

……

雾气屏幕外。

礼铁祝已经彻底说不出话了。

他的喉咙，像是被一团烧红的炭堵住了，又干又疼。

他终于明白了。

毛金的悲伤，到底是什么。

那不是被骗钱的愤怒，也不是被戴绿帽的羞辱。

那是一个男人，在被爱情和友情，双重背叛之后，还必须向那个背叛自己的人，摇尾乞怜，苟延残喘的，极致的悲哀。

男人这辈子，最怕什么？

不是穷，不是败。

是“没脸”。

毛金的悲伤，就是他所有的“脸”，都被人撕下来，扔在地上，来来回回地踩。

踩完了，那人还捡起来，问他：“兄弟，你看，我把你脸皮踩厚了，以后出门，就不怕风吹日晒了，你高不高兴？”

你他妈说，他能怎么回答？

他只能笑。

笑得比哭，还难看。

所以，他只能表面顺从李东，心里，却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他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精神上的，分裂症患者。

一半是感恩的狗。

一半是复仇的狼。

……

幻境里，毛金的身影，在浓雾中浮现。

他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得知李东和那个女人睡了的那个瞬间。

他的脸上，先是震惊，然后是不可置信，再然后是滔天的愤怒，最后，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一种，死灰般的，麻木。

他捂着自己的脸，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像一个被全世界联合起来，上演了一出惊天骗局的，小丑。

他正在重演，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毛金的，社会性死亡。

以及，那个内心充满仇恨，表面却要卑躬屈膝的，中年毛金的，诞生。

礼铁祝看着这一幕，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他妈的。

他一直以为毛-金是个精明的商人，是个好色的流氓。

现在他才明白。

原来，每一个精于算计的人，都曾经，被人算计得，体无完肤。

他突然想冲进幻境里，给毛金递上一根烟。

跟他说一句：“毛哥，别扛了。”

“想哭，就哭出来吧。”

“哭完了，我陪你，一起去把那对狗男女，剁了喂狗。”

“真的，哥们儿不差那点事儿。”

“可悲的，不是被骗的你。”

“是这个连兄弟最爱的女人都敢欺的，操蛋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