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父母本来就是名人,在他被通缉之后,不得不面对媒体的关注,那半年时间里,他们一共参加过八次采访,其中有三次是在他家里,”池非迟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判断依据,“访谈中,他的弟弟妹妹没有频繁出现在镜头下,偶尔回答一两个问题,也都是言辞得当、谈吐不俗的模样,但是我注意到了一个细节,他弟弟回答问题时,父亲的手突然搭在了他肩膀上,那孩子的肩膀居然抖了一下,身姿看上去也变得很僵硬,而在镜头边缘,他的妹妹也抖了一下,身材很快坐得比之前更直……”
说着,池非迟抽出一支香烟叼住,拿出打火机点燃了香烟,顺便把车窗放低了一些,“注意到之后,我把他们家所有公开的采访视频都看了几遍,发现那两个孩子对父母的态度,与其说是尊敬,不如说是畏惧,他们会频繁地观察父母的脸色,而且回避父母跟他们的肢体接触,跨度数年的采访视频中,这种情况一直存在,当时我就在想,他们家可能会习惯对孩子进行严重的身体责罚,父母都有这样的习惯。
随后,我调查了他父亲个人的采访视频、自查理出生之后的工作发展状况,调查了他母亲那些年的情况、查理有迹可查的成长时间线,整理出了他们大致的活动时间线,里面有很多疑点,我没有证据证明他们家里存在虐待,但种种迹象都表明,他父母对他有过虐待行为的可能性很高,不是孩子不听话揍一顿那么简单,可能对他有过灼烧之类的行为。”
“灼烧?”安室透眉头皱了起来。
“我找到了查理八岁时候参加学校运动会的视频,当时他穿着短袖,跑步时被人撞了一下,摔倒在地,视频不算清晰,镜头中心也不是他,不过我看到他原本应该被袖子盖住的手臂上,有不太自然的痕迹,”池非迟视线盯着前方,回忆着那个奇怪伤痕的形状,“长长的一圈、不规则圆环状的烫伤,就像是有人用某种圆形尖端的东西,烧热后一点点烫过去,却又不是香烟……类似香烟烙痕,是出现在他十一岁随父母参加公益活动时,视频中他随母亲给捐献物资打包时,我看到他衣领旁边的锁骨有一点不太自然的伤痕,像是烫伤,像是圆形的一点点边缘,外缘整齐有规则,跟烟烙伤痕很像,另外还有其他隐藏在衣服下、不经意间显露的伤,只不过那些伤并没有这么明显的人为特征。”
“是啊,那两种烫伤都不像是一个孩子调皮玩闹时造成的伤,如果是别人造成的,以他父母的学识和认知,不可能不去追究对查理造成这种伤害的人,再结合家里其他两个孩子面对他们夫妇的反应,他们夫妇确实很可疑……”安室透心里发沉,又突然想起一件事,“查理之前说过,他从小就擅长跟别人交谈,也会特别留意自己的言行是否会让人不快,想要得到大家的欢迎……是父母给他造成的影响吗?”
“应该是,不排除有的孩子天生敏感,不过,过度在意别人感受、行为或者思想上一直在讨好他人的人,童年时期大概率缺乏安全感,或者缺乏来自父母的认同和关爱,”池非迟抽着烟也感觉有些犯困,后背往椅背上靠了下去,声音也放轻了一些,“查理的成长环境可能更加恶劣,或许他想过求助,但是他的父母没有让风声传出来,也没有让他获得帮助,他没办法打破强大父母带来的困境,很容易养成不顾任何人死活的反社会人格,正如国际刑警当初的判断,他应该很早就有过不道德行为或者犯罪行为,早期他需要父母的认可和经济支持、仰人鼻息生活时,会对自己的一些违法犯罪行为进行掩盖,到了某个时期,他判断自己已经具备独自生存的能力,他就会不再掩盖自己的犯罪。”
“而他作案的原因,也不是为了报复与父母相同的人,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乐趣,他彻底成了一个没有同理心的恶魔,”安室透顿了一下,忍不住问道,“不过顾问,你居然能够调查那么多资料,把视频一遍接一遍地看,是对他格外关注?还是对所有通缉犯都这样?”
“不是只有他,也不是全部都这样,”池非迟如实道,“对于作案较多的那部分国际通缉犯,我关注的都会比较多一点。”
安室透:“……”
顾问说的‘那部分’,应该不止三五个吧?
这就是优秀赏金猎人的职业操守和职业水准吗?
越想越觉得人家赚点钱也不容易。
心里感慨着,安室透又问道,“那顾问之前问他要不要玩具,是因为看出他童年并不愉快吗?”
“访谈里,他们家从来没有过玩具或者小孩子会有的一些东西,结合一些信息来看,他童年时期很可能不被允许玩玩具,所以我才问他,”池非迟感受着口中呛人的烟味,认真道,“但不是为了感化他,也不可能感化他。”
“是啊,”安室透认可了池非迟的判断,“这样的罪犯很少,但不是没有过,他会为自己的过去感到悲哀,也会喜欢这个礼物,继而觉得送礼物的人比较顺眼,却不妨碍他哪天杀死那个人,理由可能是对方说了一句话让他不高兴了,或者仅仅只是想看看对方死的时候会不会痛哭流涕……话说回来,你觉得组织里有多少人是这样的?”
池非迟轻轻叹气,“你问这种问题就不可爱了,安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