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宜几乎完全就是指着芳菲姊妹的鼻子叫骂了:“嘉琦被尚宫局拨来玉春居后,娘子认出了她,又体恤她体弱,便只令她做些整理小物件的活计,是她自己做事慢慢吞吞,别人都弄好了,偏她一个拖得老晚!”
“别就是想故意磨得自己病发,好栽赃我家娘子吧!”双宜气鼓鼓地说完,依旧瞪圆了眼睛盯着嘉琦。
嘉琦的神情从平静逐渐变成了惧怕,她也缩起了双肩,道:“奴婢所言亦无虚假......此事......曾经也在延章宫伺候过的翠柳也是知情的,至于那香囊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奴婢等一无所知,请陛下娘娘开恩,传了翠柳来,为奴婢等人作证。”
翠柳?
刘淑仪心头一跳。
怎么还有这背主的婢子的事儿?
事态已经完全超出了她所能掌控的范围,这让刘淑仪愈发忐忑,只感觉自己背后有不知的存在暗暗编织出一张巨大的蛛网,而自己,就是那落入网中,徒劳挣扎的小虫。
乍然提及翠柳,谢珝真看见双宜的表情也是出现了一瞬间的失控,似乎此人并不在她们的计划之中......但又觉得她这表现有些奇怪和刻意,于是依循着直觉,谢珝真看向邓贤妃。
邓贤妃依旧是个慈眉善目温和寡言的佛爷模样,并未对眼前所见的景象有丝毫的动容之色,反而是一贯冷漠的陈贵嫔,常年拉直的唇角似有若无地微微勾起。
又是熟悉的水越搅越浑。
去宫女所佛堂搜寻簌簌异物的人还没回来,白老御医却是先到了。
他一进门,就被皇帝叫去给许美人重新诊脉。
原本临时被调过来给许美人做急救的御医很是自觉地找了个地方跪下,瑟瑟发抖地盘算着待会儿该如何为学艺不精的自己求情。
没过多久。
给许美人诊完脉的白老御医摸着胡子出来了。
“启禀陛下。”他拱起双手道,“许美人身子的确是算不得十分康健,但怀孕生产也是无虞的,而且从她脉象来看,她的身子并未受到寒凉伤身之物的影响,反而保胎药和养身的药都用得极好,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诞下健康的皇嗣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他的话语让刘淑仪彻底惨白了脸色。
被皇帝拉着坐在身侧的谢珝真看见这男人脸上浮出沉痛的情绪,目光越过了他,又瞧见皇后面上是显而易见的悲痛。
而白老御医则继续说着:“许美人腹中之胎业已落下,医女入内查看过许美人身上的伤势......再结合臣所探查到的脉象,可以肯定,许美人腹中之胎,是因为她腹部遭受重击,才会......”
那孩子是被生生打掉的。
就连见多识广的老御医,也有些不忍说出口了:“......许美人眼下已经止住了血,但她到底是失血过多,能不能醒来,还得看天命。”
皇帝紧紧地闭上双眼。
殿内一时陷入沉寂。
等他再睁开,却是抬手便将桌上的一只瓷瓶抄起,朝着邓贤妃脚边砸了过去。
“这一个是延章宫伺候过的,这一个也是,还有那个翠柳,竟也曾是刘淑仪的身边人!”皇帝把几个宫人依次指了一遍,“朕竟然不知,怎么什么时候玉春居竟成了个‘小延章宫’了?”
“贤妃,你执掌宫务多年,是极少出过岔子的,怎么自去年以来,就频频出错,害得宫中处处都不安宁,竟是接二连三地损了皇嗣!”皇帝抬起手朝着邓贤妃的方向遥遥一点,后者立马就跪倒在地。
邓贤妃把头深深地垂低下去,却不求饶:“是臣妾年岁日大,精神不济,才疏忽宫务,请陛下,请娘娘降罪责罚。”
冷眼旁观着的谢珝真的心直直往下又沉了三分。
看皇帝这反应,分明后宫之主是皇后,而邓贤妃只是协理,他却直接越过了宫权最大的持有者,进而指责起邓贤妃来。
是他敬重皇后,爱惜皇后,体恤发妻体弱不得不分权众妃,亦不愿叫一国皇后担上不能庇护后宫子嗣的污名吗?